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om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om - ★★书本网论坛★★.  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书名:风在江湖飘 作者:狐生有梦 文案: 会御风是件好事,可体质远远弱于常人就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了。 缺水的情况下,一杯烈酒便足以致命——这是风谣。 白霜身为一只被风谣意外捡到的狐妖,原本只想对风谣稍加惩戒,没想到竟让他生死一线。 自那以后,白霜便以人形、狐形两个形态,时刻陪伴在风谣身边,守他护他,不让他遭受半点伤害。 直到——彼此的感情开始变质,白霜慌忙抽身,却为时已晚。 风谣:等等,你为什么要抽身? 白霜:因为有个混蛋道士跟我说——人妖殊途。 风谣:人妖殊途没错,但谁告诉你我是人了? 傲娇狐狸攻x身娇体弱受。小受后期黑化,变身女王虐小攻~不逆CP! 内容标签: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天之骄子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:主角:风谣|白霜 ┃ 配角:墨云仇|慕容寻|黎魅|夜欢 ┃ 其它:奇幻|江湖   ☆、来友客栈   《风在江湖飘》晋(防和谐)江独家。请尊重作者狐生有梦的知识产权,去晋(防和谐)江文学城搜寻正版,文明阅读!   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   万物皆有灵,何况是风。   当风谣第一次睁开双眼,用眼睛来感受这个世界时,他正以一个五六岁孩童的模样飘在空中。   芳草鲜美、落英缤纷——不看不知道,原来这个世界是那么多姿多彩……   他如饥似渴地环顾着四周的一切,仿佛要把世间所有的美尽收眼底。   微风拂过,几片叶子从树上落下。风谣下意识地飞过去,接住其中一片。清凉柔软的触感,刹那间,仿佛有股电流涌遍全身。他秀气的脸上不自觉地绽开一抹发自内心的笑。   然而,一段时间后,他在一棵树下被人捡到了。   十三岁的墨云仇手握细竹从那棵树下经过,发现树下那小小的一团后,露出了鄙夷的神情。   五六岁的男孩,赤身裸体地躺在树下——这是被父母抛弃了?   立志成为天下第一侠客的墨云仇,自然不会对男孩置之不理——他把他捡回了家。   于是,风谣醒来的时候,看到的就是陌生的天花板。   他挣扎着从素净的床上坐起身,被子从他身上滑落,露出他依旧赤|裸的上半身。喉咙里像有团火在燃烧,剧烈的灼痛。   “醒了?”这是风谣从墨云仇口中听到的第一句话。   “水……”这是风谣对墨云仇说的第一句话。   从墨云仇手里接过茶杯,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后,风谣长长地松了口气,终于有机会打量自己的救命恩人了。   墨云仇明明只有十三岁,却已出落得英姿飒爽。他身披一件霸气的黑色长袍,边缘和腰带上都翻滚着金云,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穿得起的衣服。   一头长发高高挽起,将脸的轮廓毫无保留地显露出来,那完美的弧度把风谣都看呆了。   “名字?”墨云仇站在床边,居高临下地看着风谣,冷冷开口。   他的声音和语气都那么干脆利落,和他那双犀利的眼睛相得益彰。   风谣忍不住笑了笑,以表达自己愉悦的心情:“我叫风谣,大哥哥你呢?”   “墨云仇。”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声音,听不出情绪。   风谣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,再次微笑起来:“好听,我喜欢。”说着,伸手一把扯住墨云仇的袖子,“我可以留在大哥哥身边吗?”   墨云仇那双冰冷的眼睛一眯:“为何?”   “因为……”风谣歪过头,努力思考了一番,得出答案,“我喜欢你。”   “呵……”墨云仇唇角一牵。   看着他脸上那个随性的笑容,风谣又一次呆住了——天哪,好美……这个世上,怎么会有这么俊美的人?   怔愣间,墨云仇淡淡地开口:“我不接受你那个理由,但……突然想收个徒弟玩玩,你愿意拜我为师么?”   风谣觉得自己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,几乎是第一时间点了下头,然后从床上滚下来,面朝墨云仇跪下。   “师父在上,请受徒儿一拜。”   十一年后,飞燕亭。   终于长大成人的风谣斜倚在一张竹椅上,悠闲地抚弄着一根白玉笛——这是十一年前,墨云仇送给他的拜师礼。   这十一年来,他这根笛子就没离过身,走到哪儿带到哪儿。   微风拂来,吹散了他披在肩上的长发,一张过分柔美的脸在发间若隐若现。瘦弱的身躯披着雪白的长袍,配上他举起白玉笛的动作,竟让他有种出尘脱俗的气质。   他把白玉笛横在双唇间,左手食指轻抬,一个清亮的音节忽地飞出,消失在竹林里,带起一阵风的喧嚣。不多时,一截细竹悉悉索索地落到地上。   这是风谣在这十一年里发现自己所拥有的能力——借助笛子吹出的风,会变得异常锋利,就像一把无形的刃。   当然,他这个能力,只有他自己知道。就连他最亲近的人——他的师父,墨云仇,也不知道他能控制风,更不知道其实他根本就不是人类。   风谣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人类,却又无法确定自己的真实身份。他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——他非妖,也非魔。   自从亲眼目睹一群人把一个疑似妖怪的女子用火烧死后,风谣便把自己的身份隐藏得很好。   忽然,像是注意到了什么,他放下白玉笛,从竹椅上缓缓站起。   不多时,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出现在他的视线中,朝着他所在的地方缓步走来。   “师父!”风谣兴奋地喊了一声,手持白玉笛笑着迎上去,“师父今日见到那南境第一剑了么?”   墨云仇没有搭理他,径直走到那竹椅上坐下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   沉默片刻后,他有些不满地皱了下眉:“不过是想与他切磋一下武艺罢了,有何难?为何他偏要避我不见?”  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,没有看风谣,比起回答风谣的问题,更像是在自言自语。   风谣没有在意,知道那“南境第一剑”又一次避开了自家师父的纠缠,忍不住揶揄道:“师父三番四次前去打扰,也不怕他嫌烦?”   “他若真觉得烦,就该早些答应才是。”这一次,墨云仇是真的在回答风谣的问题,只是他的眼中依然没有风谣的倒影。   “答应了,然后呢?”风谣耸了下肩,走到他面前的石桌旁,单薄的身子靠在石桌上,透着一丝慵懒,“若他胜了师父,师父日后必会继续打扰。可若是师父胜了,他慕容寻颜面何处?南境第一剑的名号还想不想要?所以,无论切磋的结果如何,都对他没有半点好处,若我是他,也要对师父避而不见。”   “你……”墨云仇皱眉看向风谣,见他眼底清澈、神色真诚,竟说不出半点反驳的话。   风谣毫不退让地和他对视,有些心潮起伏——他终于看过来了……   成为墨云仇的徒弟,已有十一年,可这十一年里,墨云仇只知上慕容山庄找慕容寻切磋武艺,从未教他一招半式。虽然风谣的体质本就脆弱,并不适合练武,但……学与不学,是他风谣的自由,徒弟想学而师父不教,便是墨云仇的不是了。   “师父,我们来这南境也有十多日了吧?”风谣忽然说,“师父没有回墨府看望老爷夫人的打算?”   “不必。”墨云仇漠然回应,“才十多日。大丈夫理应志在四方。此次出来,不胜了那慕容寻,重获天下第一剑的名号,我绝不回去!”   重获……是的。慕容寻比墨云仇小两岁,在慕容寻十四岁成名之前,十三岁的墨云仇已凭着一套自创的步伐独步天下、声名远扬,江湖上无人不知、无人不晓,都称他为武学奇才,天下第一剑。   然而,三年后,慕容寻横空出世,名气竟丝毫不逊于当年的墨云仇。   只因两人从未正式切磋过,不知究竟孰强孰弱,人们便根据他们活跃范围的不同,把他们并称为南北双剑。墨云仇“天下第一剑”的名号自此变成了“北境第一剑”。   对此,立志成为天下第一侠客的墨云仇,自然心生不满,一直都想找慕容寻一较高下,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剑。可慕容寻,似乎对“天下第一剑”的名号并不感兴趣,始终对墨云仇避而不见,后来干脆离开慕容山庄,杳无音信。   风谣看着自家师父坚定的神情,知道自己劝不住他,便自顾自地转过身,朝东南方向走去:“天色不早了。回客栈吧,师父。”   离开墨府的这段时间,两人一直住在周王府西侧的来友客栈。   手持白玉笛踏进客栈的那一刻,风谣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,脚步一顿。   与此同时,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走到客栈门口,仰头看着刻有“来友客栈”四个大字的牌匾,好奇地开口:“来友客栈?为何不是友来客栈?明明后者比较好听。”   听到这句话,风谣忍不住轻笑一声,转身看向那个书生:“公子此言差矣,敢问公子口中的‘友来’二字是何含义?”   “哦?”书生低头和风谣对视,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惊艳,“这位……少侠?长得好生丽质。友来友来,有朋自远方来。”   “有朋自远方来?的确不错,但在下认为,‘来友’乃‘来者皆是友’之意,对一家客栈来说,‘来友’似乎比‘友来’更为贴切,公子认为呢?”   书生略一思索,恍然大悟:“来者皆是友……果真如此,小生受教了。”   见他客气,风谣也友好一笑:“相逢即是有缘。在下与公子既然有缘相逢,不如交换个名字,以便来日再聚?”   “这……”书生稍稍犹豫了一下,笑道,“小生姓南名竹。”   “在下风谣。”风谣说着,抱了下拳,“南竹公子,后会有期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生日当天开文,就当是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了_(:з」∠)_ 提醒入坑的小天使,墨云仇不是男主!本文cp是风谣x白霜!切记、切记!至于墨云仇的cp是谁,还用我多说咩……   ☆、千面飞羽   告别书生后,风谣加快脚步,追上楼梯上的墨云仇:“让师父久等了。”   墨云仇侧身望着书生离开的方向,皱了下眉:“你们认识?”   “师父说笑了,弟子连墨府都未曾出过,怎会认识南境的人?”说这句话的时候,风谣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,可惜以墨云仇的情商……   果然,墨云仇自顾自地开口:“明明是个其貌不扬的文弱书生,脚力却不差。”   风谣闻言一怔,欲言又止。   正如墨云仇所说,刚才那个书生相貌平平,所以,风谣会注意到他,并非因为他的容貌或气质,而是——他脚边的风。   不知为何,风谣天生就对风的流动异常敏感,而那个书生,走路时,几乎没有打乱风的流动,这是连轻功极佳的墨云仇都做不到的事。   他究竟是何方神圣?   风谣跟着墨云仇上了楼,两人的房间是相对的,因为隔音效果不佳,所以,对方在做什么,几乎都可以凭声音猜测出来。   往常都能听见墨云仇沐浴更衣的声音,今天不知怎么的,墨云仇自从进了房便没再发出过声音,甚至连脱衣服的声音都没有……难道直接入睡了?   风谣一边猜测一边解开自己的腰带,身上那件雪白的衣袍立刻顺着他光滑的肌肤滑落到地上。   他的身材真的很单薄,几乎没什么肉,更别提什么肌肉了。皮肤要比一般男子白净、细腻——再近的距离也看不到毛孔。   他在早就准备好的浴桶旁蹲下身,纤细的手指轻触水面,唇角轻勾——温度正好。   脱光衣服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,等小二把浴桶和他换下来的衣服都收拾干净后,风谣迫不及待地扑进床的怀抱,很快陷入了沉睡。   结果,第二天醒来已接近中午,墨云仇早就跑得没影儿了。   “又丢下我一个人……”风谣穿着一身素净的浅绿色长袍,站在墨云仇的房门外,自嘲地一笑。   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,不如出去逛逛。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后,向楼下走去,却在下了一格楼梯后,蓦地想起了什么,回房拿起墨云仇送他的那根白玉笛。   虽然打定主意要出去逛逛,但风谣不敢走得太远——人生地不熟,万一迷路可就糟了。   倒不是怕自己真的迷路回不了客栈,而是……倘若自己迷路的事被师父知道了……   风谣忽然发现——自己还是很在乎自家师父对自己的看法的。毕竟,他是他自有记忆起,见到的第一个人,也是他的救命恩人。   可墨云仇对他……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上心。   风谣抿了下唇,一抬头,“周王府”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瞬间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——不知不觉中,居然走到这里来了。   周王府和来友客栈只隔了一条街,顾名思义,是周王的府邸,闲杂人等是不准入内的。   风谣撇了下唇,刚准备转身离开,忽然,一阵微弱的风拂上脸颊,他微微一怔,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。   不多时,一个侍女打扮的人翻过周王府外的围墙从天而降。她的身姿十分轻盈,仿佛没有重量似的。风谣怔怔地看着她,居然有种在看一片羽毛随风飘落的感觉。   这种感觉是……   “是你?”风谣脱口而出。   刚落到地上的侍女闻言一怔,诧异地抬眸和他对视:“怎么?我们认识?”   她的声音偏中性,语气里透着一丝杀意。觉察到那丝杀意,风谣吓了一跳,有些惊慌地挪开视线:“不……是在下认错人了。”   然而,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可能已被识破,侍女哪肯就此罢休?她一把抓住风谣的手腕,拉着他朝远离周王府的方向跑去。   风谣被动地跟着她跑出一段距离,脑海里忽然闪过了四个字——杀人灭口!   越想越怕,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挣脱侍女的手,风谣只好举起另一只手上的白玉笛,对准侍女的指关节敲下去!   “啧。”侍女吃痛,终于松了手。   风谣连忙后退几步,顺便环顾了一下四周——不知不觉中,竟已来到了西竹林东侧的落英湖。过了落英湖,便是北境了……   落英湖位于南北两境之间,湖上架着一座木桥,是此处唯一的建筑,也是连接南北两境的重要建筑。   虽是如此,但因南北两境之间少有来往,所以落英湖依旧算是个偏僻地带,平日里除了文人墨客会来此饮酒作诗,便没有其他闲人了。   这个侍女果然想找个偏僻的地方杀人灭口?   在风谣有些惊恐的视线里,侍女揉着自己的手,似笑非笑地开口:“认出我是谁了?”   风谣夸张地摇了摇头:“没。在下说过——是在下认错人了。”   其实风谣并未撒谎——侍女脚边的风的确虚无缥缈、似曾相识,但她的样貌……风谣真的从未见过,声音更是极其陌生。   “哦?”侍女挑了下眉,脸上的笑变得有些玩味,“你倒说说,把我错认成了哪位故人?”   风谣抿了下唇,不确定要不要回答。虽然很怕侍女一言不合杀人灭口,但他更想知道究竟是自己真的认错了人,还是眼前的人会千变万化?   所以,一番思考过后,他决定实话实说:“说来惭愧,在下竟把姑娘错认成了一位公子。”   听到这句话,侍女的眼睛明显眯了一下:“他叫什么?”   “南竹。”风谣硬着头皮回答。   闻言,侍女沉默片刻后,忽然仰天大笑:“哈哈哈哈!有趣!甚有趣!”   风谣诧异地看着她,不知她为何会是这个反应,是在笑他的愚笨——竟把一个货真价实的女子错认了成男子?   还是……变装被识破,用浮夸的笑声来掩饰内心的不爽?   “风谣,我们还会见面的。希望那个时候,你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我!”侍女心情愉悦地说着,转身面向落英湖,脚尖轻一点地,整个人便“嗖”的一下出现在落英湖的湖心,另一只脚与水面轻触,又飞跃了半个湖面。   风谣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,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叹——好高超的轻功!她的轻功,绝对是他师父墨云仇所望尘莫及的!   南竹,你究竟是何方神圣?   风谣好不容易找到回客栈的路,刚上楼踏进房间,整个人便虚脱在地上。   明明没有走多少路,身体却像灌了铅,沉重得无法动弹。喉咙里火烧一样的疼痛,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了一口滚烫的熔岩。   风谣艰难地喘息着,攀着桌脚从地上站起,拿起桌上的茶壶便往嘴里灌。   壶里的茶水立刻浇灭了喉咙里的火,四肢却依然像戴着镣铐,沉重无力,拿着水壶的手微微发颤。   风谣一口饮尽壶里的水,好不容易把茶壶在桌上放稳,立刻双腿一软,再度跪倒在地上。   他的身子一向虚弱,十一年里吃遍了南北两境所有的补药也效果甚微,此外,他发现自己根本离不开水,长时间不喝水甚至会有生命危险。   就是因为这个,老爷夫人才不放心他跟着墨云仇出来吧……其实墨云仇也不想带他出来,是他偏要跟着。   风谣在床上躺了一会儿,没有吃午饭。下午的时候,墨云仇终于回到了客栈。   听到他开门的声音,风谣连忙一个挺身从床上爬起来,冲出房间揪住他的衣袖:“师父,你可算回来了!”   墨云仇淡淡地瞥了他一眼,低头看他的手。   “咳……”风谣有些尴尬地收回手,“那个……弟子有事想请教师父。”   “何事?”墨云仇挑眉。   见他神情中没有不耐,风谣暗暗松了口气,对他做了个“请”的动作:“进去说吧,师父请进。”   墨云仇一甩衣摆踏入房中,解下佩剑往桌上一放:“说吧。”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桌边坐下,举手投足间尽显豪放。   不愧是师父……风谣带上门,在心中暗暗膜拜了一把自家师父后,迫不及待地坐到了他的对面:“师父今日起那么早,是有何事?”   “今日是殷月211年,正月十五。”墨云仇漠然回答。   “哦……上元节?”风谣眨了眨眼睛,“所以,师父去吃元宵了?”   “……”墨云仇无语地瞥了风谣一眼,半晌才回应,“元夜过后,便是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。”   听到这句话,风谣终于反应过来,以笛击掌:“原来师父是去报名了!”   墨云仇欣慰地点了下头:“不错。不知此番能否遇到他。”   他?慕容寻?   风谣耸了下肩,不想打击他——以慕容寻的性子,怕是不会参赛吧……凑凑热闹倒是可能?   不过,眨眼间,竟已殷月211年了么?想他风谣成形之初,殷月王朝才刚建立200年。   “你方才说——有事请教我?”墨云仇说着,拿起桌上的茶壶,给自己倒了杯茶,对风谣面前的空茶杯视若无物。   风谣没有在意,他已经习惯了,何况,身为墨云仇的弟子,这茶本该由他来倒。   略微思索了一下后,他看着墨云仇波澜不惊的侧脸,好奇地问:“师父,你说这个世上,是否有人能随意改变自己的容貌?不……不仅仅是容貌。身材、声音、甚至性别,都可随意变化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自称“南竹”,然而并不是男主…… 小攻下章出场!   ☆、白霜为狐   墨云仇皱了下眉,沉思片刻后,漠然道:“若你说的是变身,只有妖怪能做到。若是易容,并非不可能。”   “易容?”风谣回忆了一下那个书生和那个侍女的样貌,若不是他们脚边的风太有辨识度,他根本无法想象他们竟会是同一人,“这个世上,真有人能掌握如此高超的易容术?哦,对了,他的轻功也很高超。”   “他?”墨云仇说着,脸上竟出现了少有的惊讶,“你见到他了?”   风谣微微一怔,很快反应过来:“师父知道这个人?”   墨云仇点了下头:“如果我们说的是同一人,他应该是南宫家的少爷——南宫司竹。江湖人称千面飞羽,被誉为南宫家前无古人、后无来者的天才和败家子。”   “哦?怎么说?”风谣顿时来了兴致——南宫司竹,南竹,呵,果然是他。这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?   “南宫司竹是个古怪之人。明明视钱财如粪土,却爱偷盗别人家的奇珍异宝。”墨云仇说着,嗤笑一声,对此表示不屑,“听说他曾把半数家财砸在了落日楼阁,只为一睹落日三才妓的芳容,却对男女之事并不感兴趣,看过便走。”   “听师父所言,确实是个怪人。那……天才又怎么说?”   “他的易容术和轻功都是自学,却都达到了无人超越的境界。”墨云仇说着,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,眼中闪过一丝惋惜,“若他在武学上多花些心思,或许有资格与我一战。”   风谣唇角一抽——师父大人,您平日里除了切磋武学,是不是就没别的事可干了?   叹了口气,风谣决定趁此机会再问些别的:“弟子还有一事不明——师父刚才提及殷月,为何殷月王朝要以‘殷月’命名?难道王朝建立之初,空中恰好挂着一轮红月?那为何不叫红月王朝,或是赤月王朝?”   “……”墨云仇无语地瞥了风谣一眼,那眼神就好像在说——连这个都不知道,你也配当我徒弟?   风谣被看得有些心虚,尴尬地轻咳了一声:“弟子无知,还请师父告知。”顿了顿,忽然想到了什么,忍不住放轻声音加了一句,“若不是师父成天在外游荡,弟子也不至于如此无知……”   “你说什么?”   “没什么……”   墨云仇拿起桌上的茶杯,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,沉默片刻后,认命地叹了口气:“也罢,为师现在告诉你——当今圣上姓殷,开国皇帝也姓殷,自称殷始帝。”顿了顿,“但这个国家,并非殷始帝一人创建,而是与帝后携手建立。开国帝后姓月,全名月水湮。”   风谣恍然大悟:“弟子懂了,多谢师父!”     “懂了?那就滚吧。为师要睡了。”   “……”   第三十九届比武大会将于次日午时召开,为了保存充足的体力迎战,墨云仇早早地上了床。   而被墨云仇赶出房间的风谣,郁闷地跑到了落英桥上,看着夜色下纷纷飘落的粉色花瓣,无奈叹气。   忽然,随着“呜呀——”一声惨叫,一个毛绒绒的东西从不远处的树上滚落,重重地砸在地上。   风谣怔了一下,趁着夜色无人,御风托起自己的身体,从桥上直接跨过湖面,落到那棵树下。定睛一看,竟是只狐狸……   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……   小小的身体因疼痛而瑟瑟发抖,觉察到风谣的靠近,它睁开琥珀色的双眸,紧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。   这是风谣第一次见到活的狐狸,难免好奇。他试探着将手伸向它,然而,就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,狐狸尖啸一声,张开嘴,露出两排尖牙。   风谣的手在空中一顿——好险……要是被它咬伤可就糟了。他的身体比人类脆弱太多,一点小伤便足以致命。   但是,小小一团的雪白狐狸近在眼前,风谣不甘就此放弃,于是放下手,轻声安慰道:“别怕,我不会伤害你。不让我看看你的伤,怎么给你治疗?” 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懂了他的话,狐狸渐渐安静下来,将毛茸茸的脑袋搭在自己那两只小小的前爪上,看风谣的眼神中少了份警惕,多了份好奇。   没想到还是只有灵性的狐狸。   风谣牵了下唇角,小心地抱起它,这才发现它的右后腿脱臼了,大概是刚才贪玩爬树,从树上掉下来弄伤的。   风谣皱了下眉,连忙盘膝坐下,把狐狸放在自己的腿上,然后握住它脱臼的那条腿:“还好,只是脱臼,不是骨折,我试试能不能帮你接上吧。”顿了顿,“可能会有点痛,忍一下。”   闻言,狐狸眯了下琥珀色的眼眸,一口咬住风谣的衣摆。   呵,果真是只有灵性的狐狸。   “乖~”风谣温柔地说着,两只手猛地用力!   “!”狐狸的身体蜷缩了一下,张嘴松开风谣的衣摆,含泪哀嚎,“呜……”   看着它可怜兮兮的样子,风谣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:“好了,接上了。没几天你又能活蹦乱跳了,信我。”他说着,一手托着狐狸,一手握着白玉笛从地上站起,“在你伤好之前,若不介意,就先待在我身边吧。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。”   狐狸虚弱地闭上眼睛,甩了甩身后那条毛茸茸的尾巴,算是回应。   于是,风谣愉快地抱着它向客栈走去。   然而,第二天早上,当风谣被自家师父墨云仇从睡梦中叫醒时,身边哪儿还有狐狸的影子?   风谣看着半开的窗户,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,然后一边起身换衣服,一边回应门外的墨云仇:“托师父的福,弟子已醒,但尚未更衣,还请师父稍等片刻。”   片刻后,风谣换上一身雪白长袍走出房间,只见墨云仇正双臂交叉,直挺挺地立在自己的房门外,硬朗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,眼底却带着一丝不耐。   风谣尴尬地轻咳一声:“抱歉,让师父久等了……师父这是要去参加比武大会?”   墨云仇点了下头,转身朝楼梯口走去。   风谣连忙跟上,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解:“既是如此,师父只管前去参加便可,为何要将弟子叫醒?”   “我墨云仇的弟子,怎可对武林大事如此不上心?”   “……”要我对武林大事上心,不如先教我个一招半式?风谣当然不敢就这么说出口,于是换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,“师父,您知我身子骨弱,不适合练武……”   “话虽如此,一招半式还是要掌握。”墨云仇自顾自地说着,忽然想到了什么,挑了下眉,“此次大会过后,为师教你几招防身如何?”   “真哒?”风谣眼睛一亮,无法抑制从心底腾升而起的激动——自家师父终于有身为师父的自觉了么?他好欣慰……   或许是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了,风谣连忙故作矜持地加了一句:“姑且一试吧,希望弟子不会让师父失望。”   墨云仇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。   两人先后走出客栈,刚准备离开,忽然发现隔壁周王府门前正乱成一团。   一群侍卫打扮的人正把一个手持折扇的男子团团围住,七嘴八舌道:   “说!偷走周王府宝物的人是不是你?”   “一定是他!长这么妖异,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!”   妖异?风谣好奇地看向那个被围住的男子,男子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侧过头,将视线转向了他,于是,两人的视线就这样交错了。   对视的那一刻,风谣怔住了,有一瞬间甚至忘记了呼吸——男子的脸,与其说妖异,不如说美到人神共愤……   狭长的眼眸间透着狐狸般的狡黠,唇角始终牵着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,五官精致,脸的轮廓流畅唯美。从他那张脸上,风谣竟挑不出半点瑕疵……   男子看了风谣一眼后,重新和面前的侍卫对视:“这位大哥,我只是路过啊……周王府是什么地方?我进都没进去过,以貌取人也要有个限度吧?”   侍卫一脸狐疑,显然不信:“路过?你当周王府是什么地方?”   “我管它什么地方,我真的只是路过。我真正想去的是周王府隔壁的来友客栈。”   “此处那么多客栈,你非要去来友客栈?是因为它离周王府最近吧!”   “……”男子皱了下眉,似乎有些不耐了,“还真是强词夺理啊……周王府的人都这么蛮不讲理?”   “你要讲道理?好!既然你说你没有偷周王府的宝物,那你敢不敢让我们搜身?倘若搜到了,看你还有什么道理可讲!倘若搜不到,你也能还自己一个清白不是?”     “欸……”男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,“似乎挺在理?”顿了顿,他和面前的侍卫对视,浅浅一笑,“可是,我不喜欢被人乱碰自己的身体。万一被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……你会负责么?”   侍卫:“……”   “噗——”在一旁看好戏的风谣忍不住笑出声来。   听到他的笑声,男子挑眉向他看去:“这位少侠觉得本公子的话哪里不妥?”   哪里都不妥吧!风谣收起脸上的嬉笑,向他靠近两步道:“这位公子,搜个身罢了,若不想被人误会,还请忍耐片刻。”   “既然少侠这么说了……”男子沉思片刻后,终于做出决定,不满地看着面前的侍卫,伸开双臂,“来来来,要搜就快点,本公子还有要事在身哪!”   于是,侍卫们纷纷上前,对着男子上下一顿乱摸。搜遍全身也没能搜到所谓的宝物,即便心有不甘,也只能放人。   终于挣脱了侍卫们的纠缠,男子长长地松了口气,看向一旁的风谣:“能否请教少侠芳名?”   芳名……风谣的唇角抽搐了一下,却还是友好地抱了下拳:“在下风谣。”   “风谣?这名字不错。”男子玩味地笑着,折扇在手中悠闲地敲了敲,“本公子姓白名霜,少侠叫我白霜公子便可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当当当~小攻出场!鼓掌撒花~ 感谢拂灵山小天使的火箭炮!爱你么么哒~   ☆、武林盟主   “白霜……公子。”风谣总觉得哪里怪怪的——这个世上,怎会有人主动要求别人叫自己公子,还说“便可”?   正在心里吐槽,身后传来墨云仇的声音:“风谣,走了。”   风谣如梦方醒,连忙向白霜抱了下拳:“白霜公子,在下还有要事在身,恕不奉陪,后会有期!”说罢,不等白霜回应,便转身追上墨云仇的脚步。   没想到,白霜也追了上来,看着风谣惊讶的脸,好奇道:“你们是师徒?这是要去哪儿?”   墨云仇一边往前走,一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:“你不要是去来友客栈么?”   “本来是这么打算的……”白霜轻咳一声,有些心虚地展开手中的折扇拍了拍自己的胸口,“这不是怕住在来友客栈,会再被人误会么……看来长得太俊也不是件好事。”   墨云仇唇角一抽,没再搭理他,倒是风谣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,觉得这个人有趣至极:“我们要去桃花台参加比武大会,一起来么?”   “比武大会……”白霜意兴阑珊地耸了下肩,“不是很感兴趣,不过去凑个热闹也无妨。”   于是,一段时间后,白霜跟着风谣和墨云仇两人,一起出现在了桃花台下。   桃花台是个擂台,周围有一米空地,不许任何人涉足——这是为了防止有人在观看比赛的过程中被参赛者误伤。然而,还是有不少人曾被摔下桃花台的参赛者砸伤,这就只能怪他们自己武艺不精了。   因为是一年一度的比赛,所以参赛者颇多,光是已经报名的人就足足记录满了十多张卷轴。还有很多人打算先静观其变——反正比赛开始后的三天内仍可报名。   “很早便听闻这比武大会每次举行都要持续好几个月,本来我还不信。”风谣边说边随墨云仇在桃花台周围的石凳上坐下,“看这人山人海,没想到竟是真的。”   “这是你第一次来看比武大会?”墨云仇随口问了一句。   风谣有点想笑:“师父,这是弟子第一次离开墨府啊……”   “呵,墨府枯燥无味,你竟闲得住。”     从墨云仇的话中听出了一丝讥讽,风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。   师父,你可知道,这十一年来,我一直都盼望着你能主动带我出府,可你终究让我失望了,最后,还是我主动提出要跟你出来历练。   不过,无妨,只要能待在你身边,看着你这张不苟言笑的脸,我便满足了。   风谣在心里默默说着,没注意到一旁的白霜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,琥珀色的眼眸间闪烁着妖异的光……   桃花台周围的石凳有几十圈,每个石凳之间的距离都恰到好处,由内向外依次增高,可坐好几百人。   风谣他们坐在最外圈,距离桃花台最远,因而没能在一片混乱中第一时间捕捉到武林盟主的出现。   第一个发现盟主的是白霜,他用扇子轻轻敲了下身边风谣的肩膀,指着前方好奇道:“风谣你看,那个一身艳红,打扮得比女人还妖艳的家伙是谁?”   虽然对白霜没理由的亲近感到不适,但此时此刻,风谣的好奇心占了上风,所以他没有在意白霜对他的称呼,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,看到了一个身着红袍的男子,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远的关系,他看不清他的容貌,隐约觉得是个妖艳美男?   “师父,那是何人?”风谣忍不住向他师父墨云仇请教。   墨云仇头也不回地答:“东方劫,十一岁夺得武林盟主之位,是殷月王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盟主,现年三十八。”顿了顿,“在第十二届比武大会上,他曾扬言——若有人能在比赛中胜过他,他会直接让出盟主之位。因此,从那以后,每届比武大会,他都会出现,等着与最后的胜者来一场对决。”   “哦呀~此人好生狂傲。”白霜说着,唇角扬起一抹饶有兴致的笑,“东方劫,这名字不错,霸气!”   话音刚落,眼前闪过一道红影。   感受着迎面扑来的风,风谣怔了一下,不敢相信地侧头——远在桃花台另一侧的东方劫,竟不知何时出现在墨云仇身前,引得众人一阵惊呼。   风谣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子——距离如此之近,竟看不到他脸上的毛孔,皮肤简直比少女还细腻。可……皮肤细腻也就罢了,为何这个男人还涂着殷红色的眼影?   和如此妖艳的东方劫近距离对视,墨云仇的神情丝毫未变:“东方盟主,在下这边已座无虚位,还请移步。”   风谣的唇角抽搐了一下——不愧是他师父,这是在向武林盟主下逐客令?   而那武林盟主东方劫,听了墨云仇的话,非但不恼,反而自顾自地轻笑道:“哎呀呀,名震武林的墨大侠竟会来参加比武大会,真是让本尊大开眼界。你不是只爱与那谁切磋么?他叫什么来着?哦,对了,慕容寻。”   听到慕容寻的名字,墨云仇蓦地抬眸:“东方盟主未免管太多?”   “哈哈哈哈哈!”东方劫仰天大笑,拂袖转身,“本尊只是久仰墨大侠之名,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墨大侠切磋的对象之一罢了。”说罢,他一个闪身回到了原先所在的位置。   风谣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,好半天才回过神来,心生疑惑:“既是武林盟主,他的武艺应在慕容寻之上?为何从不见师父向他挑战?”   “因为他的武器不是剑呀!”回答他的居然是白霜,“你身为北境第一剑的徒弟,竟不知你师父只与剑客切磋?”   “……”风谣无言以对。   “听说武林盟主的武器是鞭子,以柔克刚,看来你师父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啊~啧啧啧。”白霜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,遭到了墨云仇冷冷的一瞥。   东方劫虽已离开,却引发了不小的轰动——被他这么一闹,在场的人基本都认出了墨云仇,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。   “他就是北境第一剑——墨云仇墨大侠?听说他自创了一套步法,战无不胜!”   “你说的是无影步?那种步法也只有轻功绝佳的千面飞羽——南宫司竹能看穿吧?”   “不,还有一人。”   “谁?”   “自然是南境第一剑——慕容少侠啊!虽然他年纪较轻、成名较晚,但武功绝不逊于墨大侠!”   “呵,不切磋一下谁又知道呢?你说慕容少侠会不会也参加了这比武大会?”   “哈哈,怎么会?以他的性子,就算来了也只是凑个热闹。况且,我昨天见他一路往南,出了南境,今天怕是想赶也赶不回来吧?”   闻言,墨云仇猛地从石凳上站起来,想也不想便朝南方冲去,身形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。   “师……”风谣想要伸手拉住他,却抓了个空,只好无奈叹气——自家师父一有慕容寻的消息便坐不住了。天下第一剑的名号对他而言,就这么重要?   白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,笑得玩味:“嗯?你家师父呢?怎的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?”   风谣耸了下肩,有气无力地回答:“他去追人了……”   “追人?”白霜挑了下眉,看着风谣的侧脸戏谑道,“眼光何在呀?有如此美人相伴,夫复何求?竟还到处拈花惹草。”   风谣白了他一眼:“你把我说得跟个女人似的。”   白霜悠然地笑了笑,忽然伸手抓住风谣的手腕,从石凳上站起身。    “白霜公子?”风谣疑惑地抬头看他。   “你师父跑了,这比武大会也无看的必要了,不如我带你到处玩玩?”   风谣沉思了一会儿,觉得这个提议未尝不可,便起身点了下头:“也好。不过,别带我去太远的地方。”   “这是为何?”白霜挑眉。   “我很少外出,怕走远了不认识回去的路。”风谣乖乖回答。   “回去的路……来友客栈?”白霜觉得有些好笑——来友客栈的位置最好找了,毕竟正对着落英湖,“那这样——入夜之前,本公子一定将你安全护送回来友客栈,这下放心了?”   话已至此,风谣不好拒绝,只得点头答应:“那便有劳公子了……”   于是,在风谣惊恐的视线中,白霜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横抱起他,向南方跃去。   白霜的步伐十分轻盈,不像墨云仇的无影步那般神秘莫测,也不像南宫司竹的轻功那样虚无缥缈。他脚边的风,是柔和的——很惬意。   有那么一瞬间,风谣居然很享受被他抱着的感觉——他喜欢他身边的风。   当他找回自己的理智,想要反抗时,他已被白霜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放了下来:“到了。”   风谣在地上站稳,有些慌张地扫了眼四周——还好,没什么人。他不满地扬起脑袋,和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白霜对视:“请问公子知道在下是男的么?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公主抱~公主抱~孰攻孰受一目了然!   ☆、烈酒余香   “你不是男的,难道还是女的不成?”白霜觉得风谣的问题很好笑,丝毫不觉得自己刚才的举止有何不妥。   忽然,他动了动鼻子,侧头看着一个方向,琥珀色的眼眸一亮:“哦呀~好香的味道!风谣你饿不饿?”   “我不……”   “跟我来!”不等风谣说完,白霜便拉着他朝一个方向跑去。   风谣任他拉着,被动地跟着他跑,心里是满满的抗拒——这还是他长这么大,第一次被动到这个地步,即便是墨云仇,他的师父,也从未强迫他做过任何事。   本以为白霜要去的地方很近,没想到被他拉着跑了好长一段路,风谣的体力濒临耗竭。   终于,他忍不住开口:“白……白霜公子,你慢点……”   “怎么?累了?”白霜停下脚步,一回头,见风谣脸色苍白,不禁疑惑,“我们没走多远吧……明明有个武力高强的师父,你的体质怎比足不出户的大小姐还弱?”   风谣不满地瞪他一眼,一边喘息一边说:“你才……大小姐!你全家都是大小姐!”   听闻此言,白霜轻笑一声,又很快叹息着摇了摇头:“蓝颜薄命啊蓝颜薄命——少侠你生得如此貌美,身体娇弱倒也可以理解了。”   “……”风谣决定无视他。   “不过,这也好办!”白霜嬉笑说着,松开风谣的手,向他靠近了一步。   风谣警惕地看着他,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他轻松地横抱起来。   “公子,你这是做何!”风谣想要挣扎,偏偏全身上下使不出半点力气,喉咙里也是火烧一般的疼痛。   其实他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,可两人现在的姿势实在是……   一个男人横抱着另一个男人!   就算江湖人不拘小节,也不能如此随便吧?!   风谣的脸因恼羞成怒而微微泛红,白霜低头凝视他那张比女人还柔美的脸,忍不住轻佻一笑:“看来少侠的体力确实不怎么样,还是说……少侠不反抗,是因为对本公子有好感?”   “怎么可能!”风谣连忙出声反驳,然而,反驳完又有些心虚,便轻声加了一句,“谈不上好感……但也不讨厌。”   他才不会说,其实他还挺享受被白霜抱着的感觉,只是,大庭广众之下,两人的姿势实在是……有伤风化?   白霜怔怔地看着怀里的少年——自己不过是说句玩笑话,没想到他会如此认真地回答……呵,真是个有趣之人。   白霜抱着风谣来到一家名为“凤鸦馆”的小店外,终于把他放了下来。   两人在店内随便找了个位置面对面坐下。风谣的屁股还没坐热,白霜便把店小二叫来,点了一堆……鸡。   风谣看着那一盘接着一盘被端上桌的鸡,无力扶额:“你是有多爱吃鸡……”   “我父母死得早,那时候的我身无分文,又没赚钱的途径,唯一能存活下去的办法,便是偷别人家圈养的鸡吃……嗯,好吃!”白霜边吃边说。   他原本还拿着筷子,等鸡上桌了,反而把筷子一扔,撸起袖子直接上手:“那时候的我没有固定居所,也就没有能生火的厨房,吃的是生鸡。生鸡虽能填饱肚子,却给不了我满足感,所以我就试着生火烤鸡啰,结果鸡没烤成,差点把自己烧死。”   听闻这话,风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。在周王府门前初次见面时,他见白霜俊貌华服,还以为是有钱人家的公子,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过去……   刚想问他最近过得怎样,是否已混得风生水起,话还没出口便被白霜打断道:“咦?你怎的不吃?难道……你不爱吃鸡?”   风谣微微一怔,不知道该怎么回答——他不是不爱吃鸡,只是现在喉咙里火烧一样的疼痛,再饿也吃不下任何东西。   他想要解释,没想到才吐出一个“我”字,便再次被白霜打断。   “抱歉,是本公子考虑不周。”白霜说着,立刻抬起一只手,想把店小二叫来。风谣连忙起身按下他的手。   “不必,我不饿,就是……有点渴。”风谣说着,想去柜台要碗水喝,没想到才走出一步,便被白霜抓住了手腕。   “我去吧。”白霜从椅子上站起,把风谣扶回原位,轻佻一笑,“你身子这么弱,还是别折腾了,我去帮你拿。”   风谣眼睁睁地看着白霜转身走向柜台,欲言而止——这个人真奇怪,跟店小二说一声不就好了……   他是因为没力气大声说话,又不想麻烦白霜,才决定走过去自取的啊……   然而,他不知道的是——白霜转身的那一刻,琥珀色的眼眸间闪过了一道寒光。   “老板,来碗水!”白霜走到柜台前,大大咧咧地喊了一声后,对站在柜台后面的老板使了个眼色,放轻声音道,“听说你这儿的酒很不错?”   老板看懂了他的眼色,下意识地瞄了眼不远处的风谣,低声回应:“公子要多烈的酒?”   “最烈的。”白霜说着,唇角扬起了一个狡黠的弧度。   很快,白霜拿着满满一碗烈酒走到风谣对面,一边把碗递给他,一边在他对面坐下。   风谣接过碗的那一刻,不知为何总有种不好的预感,所以没有马上喝:“公子方才与那店老板说了什么?”   “嗯?”白霜无辜地歪过头,“你不会以为我在水中下毒了吧?”   “怎么会……”话虽如此,风谣还是有些不放心,把碗抬至唇边闻了闻,没有异味,应该是普通的水。   见他如此不安,白霜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碗,爽快地喝了一口:“看,我不会毒害你吧?”   这下,风谣总算放心了,第二次从白霜手里接过那个碗,看着碗边残留的唇印,眼神涣散了一瞬。   喉咙里的灼痛越来越明显,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。风谣没有精力思考太多,终于放心扬手,将碗里的“水”一饮而尽。   紧接着,是碗掉到地上,碎裂一地的声音。   “哈,果真是烈酒,不过,一碗就倒也实在夸张了些。”白霜看着风谣趴倒在桌上的样子,幸灾乐祸地笑了笑,然后打了个响指,浓郁的酒香立刻从碗的碎片上散开,弥漫到小店里的各个角落。   “小二,结账!”白霜边说边走到风谣身侧,取下他腰间的白玉笛放在桌上。   “公子,您这是……”被招呼过来的店小二看看他,又看看桌上的笛子,神情有些紧张。   “怎么?不行?”白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,挑眉,“这笛子,可比这顿饭贵多了。”   “不不不,小的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店小二慌忙摆手,“只是……本店还从未开过这种先例……”   “那这样——”白霜抽出腰间的折扇,悠闲地敲了敲自己的手心,“本公子今儿个没带钱,但又不喜赊账。这根笛子先押在这儿,等我回去拿了钱再过来赎,如何?”   店小二苦着一张脸瞄了眼自家老板,见他点头,顿时松了口气,小心捧起桌上的白玉笛,仿佛那是件稀世珍宝:“那便如此吧……公子走好。”   打发走店小二,白霜看着桌上不省人事的风谣,笑得愉悦。   一段时间后,他横抱着风谣出现在来友客栈,熟门熟路地上楼找到他的房间,推门而入。   把风谣在干净的床上放下,白霜看着他微微皱起的眉,忍不住邪笑一声,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他柔美的脸上轻轻抚过:“风谣啊风谣,若不是在落英湖畔看你看得入了神,我也不会从树上掉下来,更不会弄伤腿。原本,只要你离开那里,我便能凭借自己的妖力慢慢痊愈呢……可你偏爱多管闲事,害我有了一次痛苦的回忆。你说,这是不是你的错?”   随着他的话,风谣身上的温度急转直下,脸上的血色以一个看得见的速度流失,变得异常苍白。   注意到他的变化,白霜疑惑地用手探了下他的额头——好冰!怎么会这么冰?   风谣的眉头越皱越紧,片刻后竟发出了痛苦的呻|吟。   这绝对不是一个人喝醉后会有的反应!   白霜渐渐有些慌了:“喂喂,你别吓我啊……我只是想给你一点教训,没想杀人灭口啊!”   怎么办……怎么办……怎么办……   白霜无措地在房间里踱了几步,视线无意间扫到桌上的茶壶,连忙跑过去拿起来:“啧,死马当活马医了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没有榜单的日子……感觉自己从这个世上消失了_(:з」∠)_   ☆、翠玉赤盒   风谣醒来之时,有种自己刚被人从海底深处打捞上来的感觉。衣服有些湿,贴在身上冰冰凉凉,不那么好受。   他刚想把衣服扒了,床边传来一个慵懒的男声:“醒了?”   风谣怔了一下,侧头看去——是白霜。   他怎么会在这里?风谣迷茫地从床上坐起身,环顾了一下四周——这里的确是他在来友客栈的房间……   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——想起自己是喝了白霜递来的那碗“水”后陷入昏迷的,风谣皱了下眉,冷冷地看向坐在书桌前的白霜:“你不是人?”   白霜挑了下眉,脸上浮现出一抹玩味:“少侠何出此言?”   “凤鸦馆内,你为我拿的,不是水,是酒。”风谣的语气很肯定,带着一丝恼怒,“可为什么……我从那碗酒中闻不出半点酒味?你究竟是如何使那酒味消失的?”   “呵……”白霜笑得轻佻,脸上的神情很悠闲,丝毫没有身份被识破的慌乱,“少侠说错了——我的确动了一些手脚,却不是使那酒味消失了,而是,让你觉得那酒是真的水,仅此而已。”   “什么意思?”风谣歪过头,疑惑地思索了一番,试探道,“是……幻术?”   “少侠果真聪慧过人。”白霜嬉笑说着,从腰间抽出自己的折扇,在手心敲了敲,“没错,是幻术——只要我愿意,我能让你看到一切我想让你看到的东西,并让你信以为真。比如……让你家师父上了你。”   “你……在胡说些什么!”风谣愤怒地喊了一声,因为喊得太急,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,一阵猛咳。   无意间看到白霜手里的那把折扇,风谣蓦地想起了什么,对着自己的身体上下一顿乱摸,然后下床掀开被子,找遍了房间里的每个角落。   “我的笛子……我师父送我的笛子……”他把已经找过的地方又不死心地找了好几遍,动作越来越凌乱,声音开始颤抖。   终于,确认白玉笛不在房间里后,风谣焦急地看向白霜,脸上写满无措:“你把我的笛子藏哪儿去了!”   白霜无所谓地耸了下肩:“你我都身无分文,总不能吃霸王餐吧?”   “你!”意识到白霜拿他的笛子做了什么后,风谣一时气急,又是一阵猛咳,咳着咳着,双腿一软,整个人坐倒在床沿。   白霜看着他咳得撕心裂肺的样子,不知为何一阵揪心,忍不住皱眉。   虽然他对风谣的好感仅限于他的美貌,但……好歹是他亲手救回来的人。   ——若不是他急中生智喂风谣喝了几口水,风谣此刻怕已凶多吉少。   正在犹豫要不要帮风谣把白玉笛赎回来,忽见风谣挣扎着从床上站起,几步来到窗边,打开窗户一跃而下!   “风谣!”白霜吓了一跳,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追着他一起跳了下去,然后奋力抓住他的手腕,将他拽进怀里。   两层楼的高度,说高不高,摔下去最多骨折,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。可风谣的体质这么弱就很难说了。   白霜抱着风谣安全落地后,才发现自己的心跳早已失了衡,跳得比任何时候都快——主要是惊恐。   “你是不是疯了!”他看着怀里的风谣,不敢相信地开口,“不就是根破笛子么!你要真这么在乎,我去帮你赎回来就是!有必要为此寻死么?寻死也就罢了,从这里跳下去死得了?你玩我呢?”   风谣默默地看着他,知道他是误会了,却不想解释。   他才没有寻死,只是一时心急,想快点把白玉笛赎回来罢了——别忘了,他是能御风飞行的。   其实,白霜曾亲眼目睹过风谣的能力,是他自己忘了——在落英湖畔,风谣便是用这个能力飞跃大半个湖面来到他身边。   那时的白霜维持着狐形,因被腿伤分了心,所以没有闲心思考别的,也就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。   “给我几天时间,我一定帮你把笛子完完整整地赎回来!”白霜认真地吐出这句话,琥珀色的眼眸间闪烁着惊魂未定的光,“答应我,在那之前,别再做任何傻事!”   “哦。”风谣漠然回应。   白霜离开后,风谣换了身衣服,独自一人在来友客栈附近闲逛了一会儿,忽然,一个老婆婆拄着拐杖从他面前经过,他微微一怔,脱口而出:“南宫司竹?”   “呵……”老婆婆身形一顿,艰难地转身和他对视,脸上没有惊讶,倒是有几分了然,“你果然认得出我。真是奇了怪了,老身的易容术天下无敌,为何你每次都能一眼看穿?”   天下无敌……他还真敢说啊。   不过,若不是他走路时脚边的风实在太过特别,风谣确实无法相信——眼前的老婆婆,和此前遇到的书生、侍女,竟会是同一个人。   面对他提出的疑问,风谣犹豫了一番,不知该如何解答,总不能说自己不是人,能感知风的存在吧?   “许是公子气质出众……”纯粹睁着眼睛说瞎话……   “气质出众?”老婆婆重复了一遍,沙哑的声音里透着疑惑,“你倒说说,老身的气质如何出众?”   “这……”风谣又是一番犹豫,忽然想到了什么,指着不远处的来友客栈道,“此处说话多有不便,可否请公子移步楼上?”   “求之不得。”   于是,一段时间后,两人在风谣的房间里面对面坐下。   老婆婆看着风谣为自己倒茶的动作,心痒难耐:“可以说了么——识破我易容术的办法?”   气质出众什么的,可是易容之大忌啊!   “可以是可以,只是……”风谣说着,眼眸一转,“能否请公子先以真面目示人?”   闻言,老婆婆怔了片刻后,仰天大笑:“哈哈哈哈!想不到我堂堂千面飞羽,竟会有如此被动的一天!”他边说边爽快地撕去了脸上的面具和假发,露出一张极其俊俏的脸庞,以及一头微微翘起的短发。   短发……都说“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,不敢毁伤,孝之始也。”南宫司竹为了方便易容,竟自断其发,果真怪人一个。   在风谣惊讶的视线中,南宫司竹松了松自己的腰带,把衣服里填塞的东西一件接着一件扯了出来,然后大大咧咧地翘着二郎腿,拿起桌上的茶杯:“呼……终于轻松了。”他说着,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,举手投足间尽显随意。   “你叫风谣是吧?讲真,迄今为止,见过我真面目的,除了我那生身父母,你是第一个。”好听的声音里带着轻佻,南宫司竹用自己真正的声音说着,将空茶杯随手往桌上一放,风谣连忙替他满上。   “关于在下为何总能识破公子的易容……”风谣有些心虚地说着,想找个比较靠谱的借口,没想到才说了一半,便被南宫司竹打断了。   “我突然又不想知道了!”没错,爷就是这么任性,“不过,想交你这个朋友。”   “欸……”风谣眨了眨眼睛,有些反应不过来。   忽然,“咣”的一声,是银子砸在桌上的声音。南宫司竹把自己扔在桌上的那袋银子推向风谣,大大咧咧地开口:“喏,这袋东西送你了,无论你认不认我这个朋友,反正,从今天起,你就是我南宫司竹的朋友了!”   “啊?”风谣不敢相信地瞄了眼那袋银子,“送我了?全部?公子你莫要与在下说笑……”   “谁在与你说笑了?”南宫司竹白了他一眼,“不就是袋银子么?还是我今天玩剩下的,你若不要,便替我扔了罢。”   “……”风谣轻咳了一声,心想——不愧是传说中视金钱如粪土的败家子……   “哦,对了,给你看个好东西。”忽然,南宫司竹一边说着,一边从身上摸出个红色的盒子,放到桌上。   风谣好奇地眨了眨眼睛。   “打开看看。”南宫司竹神秘地笑笑。   风谣犹豫了一下,终是克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,拿起盒子打开看了,眼中闪过一丝惊艳——居然是……翡翠?   不知为何,忽然想起了周王府门前的骚动,以及南宫司竹易容成侍女从周王府的围墙上飞下来的那一幕。   风谣把盒子放回桌上,推还给南宫司竹,挑眉道:“这就是那周王府的宝物?”   南宫司竹闻言一怔,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叹:“风谣,你真是……总能给我惊喜啊!没错,这的确是周王府的宝物。”顿了顿,他忽然换上不满的语气,“周王府那老头真是暴殄天物,这么大一块翠玉,足够打造一身的饰品了,可那老头偏要将它尘封箱底!”   风谣唇角微牵:“公子这是在为翠玉明珠投暗而打抱不平?”   “可不是!”南宫司竹义愤填膺。   “那……换了公子,打算如何处理这块翠玉?”风谣好奇地问。   南宫司竹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,忍不住笑道:“你倒有趣,这东西是我偷来的,你不劝我把它还回去,反问我打算如何处理?”   风谣耸了下肩:“难道在下劝了,公子便会听?何况,在下与周王府的人不熟,为何要管这闲事?”   “哈!风谣,我果真没有看错你!不愧是我千面飞羽的朋友!”南宫司竹心情愉悦地说着,小心地拿起盒子,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,“这块翠玉,我会按照自己的喜好打造成各式各样的饰品。打造得好的,自个儿留着欣赏,打造得差强人意的,可以送人。”   “自己打造?”风谣脸上闪过一丝惊讶。   “不错。”南宫司竹说着,忽然想到了什么,眼睛一亮,“风谣,你会画画么?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白霜:南竹童鞋,我才是男主,所以请你圆润地滚好么?(微笑) 南竹:作者菌有段时间超萌神偷+易容+轻功这个组合,所以让我出来卖个萌,卖完马上滚QAQ 狐狸:作者菌拒绝接这个锅!   ☆、人命关天   “无论在下画什么,公子都能打造出来?”风谣挑眉,忽然觉得很有趣。   “只要你画得好看。”南宫司竹轻笑,“若是入不了我的眼,自然免谈——我可不会胡乱糟蹋那块翠玉。”   “如此甚好,请公子稍等片刻。”风谣说着,走到床边蹲下,从床头柜里拿出文房四宝,回到桌前。   耐心地磨了会儿墨后,他展开宣纸,一手提笔一手撩袖,在宣纸上肆意挥洒了一番。   他画画的动作优雅至极,如行云流水般自然,令人目不暇接。南宫司竹不自觉地看呆了,有一瞬间,竟觉得眼前的少年比起行侠仗义,更适合当个舞文弄墨的书生。   不过,也确实从未见风谣与谁动过武,不知他武艺如何?墨云仇唯一的徒弟,想必武功不会太差?啧啧,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……   风谣不知道南宫司竹的想法,自顾自地画完想画的东西后,优雅地放下笔,脸上漾开一抹满意的笑:“好了。”   “我看看。”南宫司竹小心地接过宣纸,只一眼,便惊艳地瞪大了双眼——是个很奇特的图腾,每一笔每一划都恰到好处,创意与精细并存,虽说看不出个所以然,却给人一种自由舒畅之感,实在神奇。   “这是什么?”南宫司竹忍不住好奇地问。   “是风。”风谣答着,微微一笑,“我眼中的风。”   待宣纸上的墨晾干后,南宫司竹将它小心地收进怀里,然后易容回原先那个老婆婆,拄着拐杖,慢吞吞地离开了,临走前还炫耀似的用苍老的嗓音对风谣说了句:“老身年纪大了,容易累,便不在你这儿久留了。”   风谣忍俊不禁:“婆婆慢走。”   目送着南宫司竹下了楼,风谣关上门,回头之时瞥见桌上那袋银子,立刻想起了他的白玉笛。   墨云仇离开得仓促,未给风谣留下半文钱,所以风谣现在是身无分文的状态,否则,他早去风鸦馆把他的笛子赎回来了。   突然有了那么多钱,风谣要做的第一件事,自然是去赎笛子。   然而,当他七绕八绕,好不容易抵达凤鸦馆的所在时,天色已暗,馆门紧闭。   这么早就关门了?   风谣有些失望,却又无可奈何,只好先打道回府,翌日再来。然而,翌日,他早早地守在凤鸦馆门口,从早上一直守到下午也不见有人开门,不禁疑惑——难道凤鸦馆出了什么事?   犹豫了一番后,他鼓起勇气拦下一位路过的姑娘:“请问这位姑娘,是否知道这凤鸦馆一般何时开门?”   姑娘看了眼凤鸦馆紧闭的大门,面露疑惑:“奇怪……平常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开了啊?”   “那……”风谣想要追问,却被对方不耐地打断了。   “小女子不常来此,所以不清楚缘由,少侠还是去问问别人吧。”   “好吧……多谢。”告别姑娘后,风谣又在凤鸦馆门外守了一会儿,终是灰头土脸地回了客栈。   那之后,连续好几天,风谣都会去凤鸦馆门口守着,等人来开门,却始终未能如愿。   终于,一个有些清冷的早晨,墨云仇回来了。   光是看到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,风谣便知——自家师父多半又让那慕容寻溜走了。   也不知过了多久,墨云仇总算放松了一直紧绷着的身体,冷冷地瞥了眼面前的风谣:“早饭吃过了?”   风谣无奈轻笑:“师父说笑了,银子向来由师父保管着,弟子哪儿来的钱吃早饭?”这句是谎话,南宫司竹扔给他的钱,够他吃好几顿早饭了,但他醉翁之意不在酒——说这句话,主要是想讽刺墨云仇。   可笑以墨云仇的情商,根本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,皱眉道:“没钱不会问我要?那你这些天是如何度过的?”   “……”风谣真的很想吐槽——师父,您老人家一有慕容寻的消息就跑得没影了,弟子上哪儿去问您要钱啊?   这话他当然不敢直接说出口,只能默默叹气,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,试探道:“没有钱,弟子只能赊账啊——所以,去凤鸦馆大吃了一顿后,便把师父送的白玉笛赊在了那里……本想等师父回来便去赎的!不料,凤鸦馆近些天不知出了何事,竟闭门拒客。”   “闭门拒客?”墨云仇冷笑一声,“那就把门砸了。”   “……”师父你……   “走吧。”不等风谣从巨大的震惊中回神,墨云仇已自顾自地下了楼。   风谣连忙跟上他的脚步,疑惑道:“去哪儿?”   “自然是去你口中的那个凤鸦馆赎笛子。”墨云仇头也不回道,“难道你还想拖到明日不成?”   “不……”风谣抿了下唇——这是师父你送给我的笛子,我当然想早些赎回来。只是,你这才刚从境外回来,不休息会儿再去么?   难道……自己一直以来都错怪了墨云仇——其实他还是很在乎自己的?   风谣自嘲地一笑,一路尾随着墨云仇出现在凤鸦馆门前——如他所料,凤鸦馆今日依旧没有开门。   “这儿?”墨云仇抬头看了眼牌匾上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,忽然皱了下眉——不知为何,总有种不好的感觉。   有种……死气沉沉的感觉。   “怎么了?”注意到墨云仇瞬间紧绷的身体,风谣也不由地紧张起来——难道凤鸦馆真的出事了?   还没反应过来,墨云仇已“唰——”的一下拔|出了手中的利剑,对着凤鸦馆的大门直劈下去!剑气所过,一阵轰响,紧闭多日的大门顷刻间粉碎成一堆木渣!   看清馆内的景象,风谣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——   桌子和凳子的残骸,与人的尸体混杂在一起。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,浓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呕……   风谣捂住口鼻,克制不住地干呕了一下,视线变得有些模糊。想要跟着墨云仇踏进去,双腿却像石化了一般,动弹不得。   “在外面等着。”墨云仇斜了他一眼,视线中充满不屑。   扔下那句话后,他只身踏入馆中,面无表情地四处查探了一番:“尸体一共五具,看衣着,应该都是凤鸦馆的人。地上没有盘子的碎片——这些人不是在开门迎客的时候遇害,而是在打烊之后。”   “师……师父,我们该怎么办?要报官么?”风谣无措地问,声音有些颤抖。他没想到他只是来赎个笛子,竟会牵扯上一桩命案。   “走。”墨云仇从凤鸦馆出来后,径直向南方走去。   风谣犹豫着追上他:“去哪儿?”   “不是要报官么?”墨云仇头也不回道,“虽说不想与衙门的人扯上关系,但——死的并非江湖人士,也只能交由他们处理。况且,我四处看了看,没见到你那笛子,看来破不了这个案,你那笛子也别想找回来。”   说到这儿,他略一停顿,然后低声怒骂:“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,没有钱,不会问客栈老板借?他与我尚有交情,知我为人坦荡从不欠债,不会不借钱给你。”   “弟子知错……”风谣说着,暗暗叹了口气。   都是白霜的错——若非白霜,他根本不会因体力耗竭而脱水,不会因误喝烈酒而险些丧命,更不会失去白玉笛并牵扯上一桩命案,还被师父责骂……   呵,白霜啊白霜,说好要帮我赎回白玉笛的呢?你现在人在何处?   风谣随墨云仇去南境衙门报了案,为了便于随时提供和案子有关的信息,两人在捕头傅青岩家中暂住下来。   翌日,傅青岩派人去凤鸦馆调查了一番后,与墨云仇一同商议。   “死者一共五人,分别是凤鸦馆的老板、老板娘和三个帮工。”傅青岩一边说着,一边为坐在自己对面的墨云仇倒了杯茶。   墨云仇不客气地接过茶杯,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,漠然道:“凶手行凶之时,应是凤鸦馆打样之后。”   “不错。”傅青岩赞同地点点头,又为他续了杯茶,“具体时间是两日前的戌时到前日子时。我们尚未找到凶器,但是,根据尸体上的伤口推断,凶器应是菜刀。”   “菜刀?”墨云仇挑了下眉,显然未曾注意到这一细节,不过,这样一来,是否便排除了江湖人士作案的可能?   “对,是菜刀。”傅青岩说着,耐心地解释道,“首先,尸体上的伤口宽度基本一致,且与菜刀的刀刃宽度相符。其次,众所周知,每户人家都应备有至少两把菜刀。一把切熟菜,一把切生菜。然而,在凤鸦馆内,我们只找到了一把菜刀,是切熟菜的那把。”   “如此说来,凶器是凤鸦馆内的菜刀?”   “是的。在一具尸体的伤口上找到的菜沫也可证明这一点,这具尸体很有可能是第一个被害者。”   “谁?”   “凤鸦馆的老板——凤天翔。”   风谣始终坐在一旁默默地听着,凤鸦馆内血腥的一幕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,导致他近几日胃口全无。   忽然,他想到了什么,试探着开口:“那个……凤鸦馆的老板和老板娘,没有孩子么?”   傅青岩闻言一怔,脸上闪过一抹恍然:“哦对,差点忘了说——根据我们的调查,他们确实有个儿子,叫凤翎,成天游手好闲,不务正业,没日没夜地泡在落日楼阁。他的嫌疑很大,我已派人去落日楼阁附近蹲守,相信很快就能逮到人。”   落日楼阁?好耳熟……风谣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了一遍,很快有了答案——哦,是那个让南宫司竹砸掉半数家财的妓……院?   作者有话要说:  _(:з」∠)_   ☆、抚琴剑法   离开傅青岩家,墨云仇把风谣带到了西竹林。   “师父带弟子来此处做何?”风谣满心疑惑。   “为师说过——比武大会过后,便教你几招防身。”墨云仇漠然说着,随手折下两根细竹,握住竹子的末端,轻轻一抖,竹子上的细枝嫩叶立刻纷纷扬扬地落下,变得异常光滑。   风谣从他手中接过其中一根,一脸惊叹——不愧是师父……   “可有什么想学的剑法?”墨云仇问着,忽然想到了什么,便不等风谣回应,淡淡地继续道,“为师的师父,也就是你的师祖,乃天下第一乐师,与你同是喜爱音律之人。我教你几招他的抚琴剑法如何?”   听到“乐师”二字,风谣顿时来了兴致:“求师父指点!”   虽说自己接触音律是从墨云仇送了他白玉笛开始,但自那以后,他是真心喜欢上了音律——十一年来把笛子练得炉火纯青也就罢了,更是玩遍了南北两境所有稀奇古怪的乐器,如今已没有什么乐器能难倒他。   若不是他体质太弱,足不出府,加上墨府地处偏僻,无人问津。或许,天下第一乐师的名号早已易主……咳,他可不敢当着墨云仇的面这么说。   不过,他精通南北两境所有乐器这件事,墨云仇应是不知的。   这么一想,风谣的心里腾升起一丝失落,也就不那么想学抚琴剑法了。再说,墨云仇名震天下的独门武功,明明是无影步啊!   风谣抿了下唇,试探着开口:“师父,抚琴剑法固然好,但……难得有这个机会,可否先让弟子拜见下师父的无影步?”   “你想学无影步?”墨云仇皱了下眉,似乎有些不悦。   风谣轻咳了一声,小心地回答:“能学会自然好,学不会……有幸拜见师父的独门武功,弟子死而无憾。”   “呵,你尚无内力,更未学过轻功,想学无影步简直痴人说梦。”墨云仇不屑地说着,轻轻一叹,“不过,罢了,给你看看也无妨。”   闻言,风谣立刻兴奋地瞪大了双眼——只见墨云仇以竹为剑,脚尖轻一点地,潇洒跃起。   他那抹墨色的身影在摇曳的竹林间自如穿梭,身形越来越快,渐渐只剩一个残影。   风谣的眼睛无法追上他的速度,只能扩大自己的感知,通过风的流动来确定他的动作。   在风的帮助下,墨云仇模糊的身影又变得清晰起来。   看清了,风谣反而更惊讶——不愧是他师父,不愧是北境第一剑!这套步伐干脆利落却又变幻莫测,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却令人眼花缭乱,真不敢相信是他自创的。   短短一瞬间,墨云仇已把无影步最基本的步伐重复了三遍,飞落到风谣面前:“如何?看懂了几成?”   风谣一脸惊叹,好半天才回过神来:“师父的无影步果真出神入化!弟子不才,即便师父重复了三遍,弟子也只记住了八成。”   墨云仇闻言一怔,脸上闪过一抹诧异——竟能看出他重复了三遍,还记住了八成?这眼力、这记性……难不成他一直以来都想错了?自家徒弟其实是个武学奇才?   要知道,即便是实力与自己相当的慕容寻,最多也只能看穿五成罢?想记住更是痴人说梦!   若风谣的体质好上一些,会些轻功的基础……   墨云仇心底腾升起一丝异样的情绪,说不清是惋惜还是……畏惧?   他不太明显地抿了下唇,冷冷开口:“以你的武学基础,就算把无影步看得再清楚也学不会。”顿了顿,他一手负于身后,一手握着细竹抬至半高,“内力的修炼非一朝一夕可成,然有些剑法,无需内力便可驱使。为师这就把抚琴剑法第一重教于你。”   此时此刻,风谣仍在回味刚才的无影步,听到自家师父的话,几乎是本能地回了句:“请师父赐教。”   于是,待墨云仇舞完一遍,停下动作时,风谣脸上的神情是茫然的。   “会了么?”墨云仇问。    风谣怔了一下,心虚地低下头去:“回师父,弟子刚才分心了,所以……抱歉,恳请师父再次赐教!”   墨云仇皱了下眉,若不是知道风谣体质弱,他早把手中的细竹抽到他身上去了。   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恼怒,他长叹一口气:“罢了,这次给为师看仔细了!”     “是!师父!”风谣说着,把他本来就大的眼睛睁得更大。   于是,墨云仇又舞了一遍方才的剑法——细竹在他手中轻盈地翻飞,他那头高高束起的长发随着他行云流水般的身姿,在空中肆意飘扬。黑色的长袍上,金边细纹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晕,璀璨夺目……   风谣把注意力集中在他手脚的动作和周身风的流动上,轻松地记住了所有的细节。   “会了?”墨云仇收剑的那一刻,有些不耐地问,心想——风谣这个不争气的徒弟若是又一次分心,他才不管他体质弱不弱,不把他抽得跪到地上他就不姓墨!   好在这一次,风谣没有让他失望,自信地点头道:“回师父,会了。”   “哦,那就自己练吧。”墨云仇淡淡地吐出这句话,把手中的细竹随手一扔,拂袖离去。   风谣:“……”   目送着墨云仇离开自己的视线,风谣无奈地叹了口气,然后专心练起了方才学到的剑法——抚琴剑法第一重并不难,所以他第一遍尝试便已顺利过关,可他还是不放心地多练了几遍。   确信没有练错任何细节后,风谣环顾四周,趁着四下无人,偷偷练起了墨云仇的无影步。   无影步的诀窍在于步法,只要将步法练得炉火纯青,再辅以轻功,便可达到变幻莫测的效果。   风谣不会轻功,但他会御风啊!   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把步法熟练后,他试着御起了风。   一开始,他还无法让风迎合自己的步伐,好几次险些撞到眼前的竹子,但他没有放弃,一边尝试,一边调整御风的方向和力度,久而久之,竟也能像自家师父那样,在竹林里穿梭自如了,想撞到竹子都难!   于是,过于兴奋的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体力正濒临耗竭——当他终于把无影步练熟,想要打道回府时,只觉眼前一黑,脚步一滞,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。   细竹从他手中滑落,世界仿佛颠倒了一下,天旋地转。   风谣眼睁睁地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,还没反应过来,一道白影闪至眼前,紧接着,自己的身体扑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,鼻尖飘来淡淡清香……   “哦呀~见到本公子这么激动?”   这个声音……风谣一把推开身前的人,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,勉强站稳身子:“白霜?”   “嗯,是我。好久不见~”白霜嬉笑说着,把一个水囊递给他,“不用谢!”   风谣狐疑地接过。   因为上次的事,他对白霜的信任直线下滑,所以,即便此时此刻,喉咙里火烧一般的灼痛,他也不敢就这么喝下水囊里的……“这是什么?”   “放心,这次真的是水。”白霜和风谣对视,认真回答。   风谣咬了下唇,决定再相信他一次,便不再多虑,迫不及待地打开水囊,把里面的水往自己的喉咙里灌。   灼烧般的疼痛迅速消退,体内凝固的血液渐渐恢复流动。   风谣把水囊里的水喝得一滴都不剩后,释然地松了口气,把空囊递还给白霜:“多谢……”   白霜接过空囊,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:“有件事……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。”   “何事?”风谣挑眉。他觉得,已经没有什么消息比凤鸦馆的命案更坏了。   果然,白霜的回答是:“我已经赚到了足够多的银两,可凤鸦馆……出事了。”   风谣:“哦。”   白霜:“……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!”   风谣无奈地耸了下肩,把自己这几天的经历跟白霜简单复述了一遍。   白霜恍然大悟,然后注意到一个细节:“等等,你刚才说——凤翎喜欢泡在落日楼阁?”   “是啊。”风谣点了下头,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,“你要做什么?”   白霜狡黠地牵起唇角:“若不是我,你那宝贝笛子也不会丢。你放心,我会想办法帮你把笛子找回来的,信我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今天起早了,好困_(:з」∠)_   ☆、落日楼阁   落日楼阁,在白霜这只千年狐妖的记忆里,已经存在了很久——它建立的时间甚至早于殷月王朝成立的时间。   白霜不会告诉风谣,他之所以对那里熟,不仅因为他是那里的常客,更因为他曾是那里的——头、牌!   是夜。白霜一身白衣,手持折扇走至落日楼阁的大门前,大红的灯笼,楼阁上风姿招展的各色佳人,都为这栋两层楼的建筑平添了一份旖旎与暧昧。   但今日的落日楼阁,不知为何,笼罩在一股紧张的氛围中,显得有些压抑。   白霜淡淡地瞥了眼那个在门口徘徊了好几个来回,假装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的书生,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。   是来自南境衙门的捕快么?假扮书生能不能专业点?你那手臂壮实得都快从衣服里爆出来了。   踏进落日楼阁,白霜又是毫不费力地发现了一个假扮成侠客的女、捕、快!   白霜以扇遮额,叹息一声——请问姑娘如此火爆的身材,哪来的自信假扮男人而不被发现?   就在这时,年轻的老鸨手执团扇迎上来,嬉笑道:“白公子,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呀?算算时日,您已七日未来,想死奴家啦!”   白霜收起手中的折扇,映入眼帘的是个浓妆艳抹的女子,妆容近看有些惊悚,远看却是妖艳非常。   白霜好看的眉轻轻一挑,笑得戏谑:“已七日未来?当真?本公子未曾注意,你倒替我记着。”   “那是!像您这样来此地只为与姑娘们嬉笑玩闹的风雅公子可不多,奴家自然记得。”老鸨说着,自然地勾住白霜的手臂,“请问公子今日来,是想听曲儿还是……”   “我来找一个人。”白霜打断她,琥珀色的眼眸间闪过一抹冰寒,“你这儿可有个叫凤翎的客官?”   “呃……有。”老鸨迟疑地说,心中暗想——难道白公子今日是来捉奸的?   来妓馆却不行云雨之事,落日楼阁的姐妹们早就怀疑白霜有断袖之癖、龙阳之好了,今日这是要拨云见日、水落石出?   白霜不知她的想法,自顾自地问:“他现在何处?”   老鸨犹豫了一下,试探着反问:“不知公子找他何事?”   白霜刚要回答,一个刻意压低的女声从耳边响起:“喂,你是这儿的老鸨吧?可见过一个叫凤翎的客官?”   白霜侧头看去——啧,是那个贴着假胡子的女捕快。   老鸨看看女捕快,又看看白霜,大脑飞速运转——这是……新欢旧爱一同来找负心汉?   其实白霜完全可以和女捕快合作,一起捉拿凤翎,可……倘若他真这么做了,就没机会亲口审问凤翎了。   他答应过风谣,会想办法帮他把笛子找回来,而那笛子现在很可能就在凤翎手里。   这样想着,白霜以扇遮面,轻笑着把一袋银两塞到老鸨手中:“春宵一刻值千金,你先带我去他房里,再来回答这位姑娘的问题也不迟。”   “你……”女捕快立刻紧张地摸了下自己的胡子,注意到老鸨望过来的视线,她双臂交叉环胸,有些尴尬地开口,“嗯……我不急,你先带这位公子去……去吧……”   “多谢姑娘。”白霜看了女捕快一眼,戏谑地一笑。   收了钱,老鸨自然识趣,安慰了女捕快几句后,娇笑着对白霜做了个“请”的动作:“浴桶和酒水早已备好,姑娘也已等候多时,公子请随我来。”   白霜跟着老鸨上了楼,来到一间房前。   “就是这儿了。”老鸨小声说着,眼眸灵活地一转,“白公子认为……奴家等会儿下去后,该如何回复那位女侠?”   白霜微微一笑:“实话实说便可——我很快的。”   老鸨:“……”   打发走老鸨后,白霜直接一脚把门踹开,踏入房中。   房中居然只有凤翎一人,抱着被子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气,和一股奇特的腥味。   白霜把门关上后,看着床上的人冷冷地眯了下双眸——这货是刚云雨了一番后直接在这儿睡下了?   呵,真是天助我也。   白霜走到床边,对着凤翎的脸狠狠地扇了一巴掌!   “啊!”凤翎吃痛,迷茫地睁开双眼,看清眼前的人后,倒吸了一口凉气——眉若柳叶,眼若星辰,肤如凝脂,手如柔荑,一颦一笑,夺魄勾魂……好一个绝代妖姬!   白霜双臂交叉立在一旁,看着凤翎痴痴地望着空气的样子,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——想当年,生活最不景气的时候,他也来这儿“卖”过。他的幻术,全是那个时候练出来的。   不明白为何世人皆道狐妖淫|乱,他就很洁身自好啊——看过不少男人的裸|体,也有好几个夜晚不小心欲|火焚身,但他从未亲自上阵过。   两个原因:一、他不喜欢被压在下面。二、来这儿的男人都太丑了。   如果来的是风谣,或许他……   白霜微微一怔,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——天哪,他刚才在想什么?   深深地呼吸了一下,驱散掉脑海中那个身材比羽毛还单薄的身影后,白霜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凤翎身上,淡淡地开口:“你是哪家的小少爷,长得可真俊。”   同样的话,在凤翎听来,那声调、那语气,简直像一碗迷魂汤,泡得他骨头都酥了。他轻笑两声,起身搂住其实并不存在的美人儿,道:“我是……”才吐出了两个字,他便微微一怔,稍稍清醒过来。   “奴家在凤鸦馆见过少爷。”白霜及时出声,替他回答,唇边牵起一抹狡黠的笑,“听说凤鸦馆近日遭到灭门,只有少爷一个人活下来了,真是福大命大啊!还是说——凶手就是少爷?”   凤翎的脸刹时变得惨白,想要逃跑,可身子刚前倾了一下,就好像被什么人压回床上,动弹不得。   “呵……奴家就喜欢杀人犯。”白霜微微扬首,用嘲讽的语气吐出这句话,“少爷有兴趣跟奴家讲讲作案的全过程么?奴家保证——会让少爷很舒服的~”   翌日。   “案子有进展了!凤翎已成功擒获,凶器也已找到!”一大早,傅青岩就激动地冲进了墨云仇和风谣的房间,“不过奇怪的是……把凶器送过来的,是只狐狸。”   “狐狸?”风谣怔了一下,立刻想到了自己救过的那只狐狸。难不成天下所有的狐狸都这么有灵性?他好奇地对傅青岩说,“能带我去瞧瞧么?”   “墨大侠和风少侠请随我来。”傅青岩说着,把两人带进衙门,只见地上放着一只有些生锈的笼子,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正悠闲地趴在笼子里,听到动静,立刻竖起耳朵,睁开了它那双琥珀色的眼眸。   风谣蹲下身,和狐狸对视片刻,牵唇一笑:“果真是你。”   狐狸眨了眨眼睛,不知道是不是风谣的错觉,总觉得它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。   确定这就是自己救过的那只狐狸后,风谣有些欣喜地起身对傅青岩说:“把它放出来吧!”   “这……”傅青岩迟疑地看了墨云仇一眼,见他点头,只好从自己的腰带里拿出一把钥匙,蹲下身,把笼子打开。   狐狸立刻从笼子里窜出来,径直来到风谣脚边,用后腿支撑起自己雪白的身子,两只小前爪轻轻地蹭了蹭风谣的腿。   看着它的动作,风谣忍不住轻笑一声,把它抱起来,摸了摸它的脑袋:“你还记得我?腿伤好些了么?”   狐狸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后,闭上琥珀色的眼眸,舒服地喷了口气。   傅青岩惊奇地看着狐狸乖顺的样子,忍不住问风谣:“这只狐狸……是少侠养的?”   “不是。”风谣摇了摇头,“但我救过它。”   “难怪……”   “对了,你说凤翎已被擒获?他招供没有?”   “这……”傅青岩迟疑了一下,回答,“刚抓到人,还未细审,不过,他看到凶器后反应异常,对案发当日自己的行程,也是说得破绽百出,应该没抓错人。”   “何时细审?”风谣问。   “不出意外,明日下午。”   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风谣微微一笑。他怀里的狐狸抬头看了眼他唇边那抹狡黠的笑,饶有兴致地眯起了眼睛。   当天夜里,确认自家师父入睡后,风谣偷偷换上夜行衣,背着一个粗布包裹离开傅家,去了衙门大牢。   在他枕边装睡的狐狸待他离开后,睁开琥珀色的眼眸,夸张地伸了个懒腰,然后一甩尾巴向他追去。   衙门大牢由两个捕快看守,风谣躲在树后,刚从地上捡起块石头,想扔过去引开他们的注意,还没扔,就见他们像看到了什么可疑的人,纷纷离开牢门,朝一个方向追去:“什么人!站住!”   这是怎么一回事?   拿着石头的风谣错愕了一下,顾不上细想,扔掉手中的石头,以最快的速度御风而起,“嗖”的一下飞进了大牢。   一路尾随着他的狐狸看着他腾空而起的身影,惊讶地眨了眨眼睛——这是什么?轻功?不像……   饶有兴致地甩了下身后的尾巴,狐狸快速迈动它那四只小短腿窜进大牢,然后解开了刚才施展的幻术——看守大牢的捕快很快回到门口,对视一眼,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困惑,却没有生疑。   风谣原本还在担心,如果大牢里都是人该怎么办?人越多,越不利于他实施自己的计划。可是,进了大牢后,他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多余——整个大牢,居然只关押了凤翎一人?   南境衙门真够冷清的……或许是因为靠近江湖的关系,很多纷争都交由江湖人自行解决了。   正所谓江湖事,江湖了。就像自家师父不想与衙门扯上关系一样,傅青岩表面上对他们师徒二人客客气气,心里或许也对江湖人士留着一份忌惮。   其实,就说风谣自己,也不想在衙门多待,总有种受拘束的感觉。他想早点破案,早点找回自己的笛子,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。   确定了凤翎的所在后,风谣退到一处隐蔽的地方,解下身上的布包放到地上,然后轻手轻脚地脱起了自己的衣服。   黑色的夜行衣从他单薄的身上滑落,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。跟在他身后的狐狸怔怔地看着,忘记了呼吸…… 作者有话要说:  谢谢正经小天使投掷的地雷!么么哒! 正经读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:2016-11-12 01:24:46   ☆、牢里有鬼   风谣把自己脱光后,蹲下身打开布包,从里面拿出了一条惨白的长裙,上面沾着血迹——是他用胭脂涂的假血。   他披上白裙,解开束发,任由一头长发披散在身后。   用手把头发抖乱披到前面后,风谣试着御风让自己悬浮到半空。惨白的长裙披下来,遮住了他的脚,散乱的长发在这密闭的空间里飞散着,远远看去,真如传说中的鬼魅。   他一心想着等会儿要怎么吓凤翎,根本没注意到——跟在他身后的狐狸目睹了他换衣的全过程,已经吸了好几次鼻血……   做好万全的准备,风谣放松身体,让自己缓缓地漂浮到了凤翎所在的牢狱前,幽幽地开口:“吾儿……”   雌雄莫辩的声音,有些空灵,在黑暗无光的牢里回荡,透着无尽的凄凉和恐怖。   凤翎正迷迷糊糊地睡着,听到这个声音,不由地打了个冷颤,迷茫地睁开双眼,看到悬浮在狱栏外的风谣后,顿时睡意全无,惊恐地惨叫出声!   这声惨叫凄厉非常,轻易地惊动了门外的捕快,狐狸连忙施展幻术,将他们阻隔在牢门外。   想着等会儿要是有人进来就一块儿吓——风谣没有退缩,继续装神弄鬼:“吾儿……”他又幽幽地唤了一声,隐藏在白裙下的手指轻弹,一阵“阴风”抚上凤翎的脸。   凤翎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,吓得心脏都快停跳了。他连滚带爬地缩到墙角,哆哆嗦嗦地开口:“别……别过来!”   “吾儿……为什么……为什么要杀我?”风谣没有随之上前,怕自己靠得太近会被识破,毕竟自己的身子再怎么单薄,腰再怎么细,胸口都是一马平川,很容易被看出破绽。   然而他的担心完全多余——此时此刻,无论是在凤翎眼中,还是在狐狸眼中,他都是如假包换的女鬼一只。   听到风谣的话,凤翎吓得跪在地上,朝着他的方向拼命磕头:“娘!孩儿知错了!是孩儿不孝!不该一时见钱眼开,杀了爹娘……还请娘绕过孩儿!”   “杀人偿命……岂是说饶过,便能饶过的?”风谣悲切地说着,幽幽地叹息了一声,“也罢……你娘我心软,或许还能饶你,可你爹……”   凤翎磕头磕得更勤快了,额上很快出现一个血印:“娘!孩儿真的知错了!恳请娘劝劝爹!孩儿真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啊……真的不想杀死你们的!”顿了顿,他忽然想到了什么,继续道,“娘!我死后不会下地狱吧?我……我不想下地狱啊!求娘告诉孩儿——孩儿该怎么做?只要爹肯原谅孩儿,只要能不下地狱,孩儿做什么都愿意啊!”   做什么都愿意?风谣隐藏在长发下的唇角微微牵起——要的就是这句话!   “傻孩子,你爹又怎会真的怪你?只是……杀了人,若不肯承认自己的过错,死后会直接下地狱,受尽折磨。你爹担心你拒不认罪,死后在地狱里受苦受难,这才让娘来看看你……”   “多谢娘亲!孩儿知道该怎么做了!”   “如此便好。”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,风谣不再多言,幽幽地飘走了。   飘到包裹处,拿起地上的包裹,正在犹豫是就这么飞出去把门口的捕快也吓一吓,还是换回夜行衣再出去,裙摆忽然被人扯了一下……?!   风谣吓了一跳,差点惊叫出声,一只手及时捂住了他的嘴——化成人形的白霜从风谣身后抱住他,捂他嘴的那只手缓缓松开,竖起食指轻触了一下他柔软的唇,示意他不要出声。   觉察到身后的人没有恶意,风谣放下心来,轻轻地抿了下唇,只觉唇上被白霜触碰过的地方微微发麻。   于是,白霜轻松地横抱起他,正大光明地走出大牢,从两个捕快的眼皮子底下离开了。   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,白霜放下风谣,用手拨开他有些散乱的长发,露出他那张柔美的脸,戏谑地一笑:“我竟不知——你会飞?”    风谣微微一怔,有些惊慌地垂下睫毛——他的睫毛很长,在月光中投下撩人的阴影。   沉默片刻后,他没有回答白霜的问题,而是疑惑地反问:“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?”     白霜不自觉地回忆起了风谣换衣服的那一幕,有些心虚地轻咳了一声:“我……路上碰巧看到你,有些担心,便跟了去。”   “深夜走在路上,碰巧看到穿着夜行衣的我?呵……”风谣冷笑一声,终于抬眸和白霜对视了一眼。   风谣的眼睛很好看,倘若长在女人脸上,一定风情万种,可惜他是男的,所以少了份魅惑,多了份阴柔。   可即便如此,白霜还是被那双眼睛深深地吸引了,贪婪地凝视了好久才想到要回答他的问题:“一切皆有可能。”   他敷衍地答着,笑得戏谑,一只手摸上风谣的脑袋,把他那头已经很乱的长发揉得更乱:“你身子娇弱,还是不要熬夜了,早些睡吧。明天下午的升堂别忘了去。”   “用你说?”风谣一巴掌拍开他的手,不满地撇了下唇,忽然想起了什么,扯了下他的衣袖,“凤翎明天一定会招供,说不定会道出笛子的下落。”   “所以?”白霜挑眉。   风谣瞪了他一眼:“你答应过我,会帮我把笛子找回来的。”   “是啊。”白霜耸了下肩,“所以……你想让我陪你一起去看升堂?”   风谣张了张嘴,欲言而止——为什么觉得哪里怪怪的?   “笨蛋。”白霜轻笑着抬起一只手,想摸风谣的脑袋,却被他侧头避开了,只好改变手的方向,落在他肩上,“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啊……”    说完这句话,白霜收回自己的手,转身离去。风谣只是眨了下眼睛,他便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。   一直都在他身边?风谣疑惑地歪过头—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?   翌日下午。    “升堂!”   “威——武——”   捕头傅青岩坐于堂上,墨云仇和抱着狐狸的风谣坐于堂侧,神情是如出一辙的肃穆。   由于殷月王朝不大,所以只划分了南北两境,并没有划分郡县,更没有对应的县官。捕头由此成为解决境内大小事件的一大要职,地位甚至可以与朝中大臣相提并论。   “带疑犯凤翎上堂!”傅青岩高声喊着,立刻有两个捕快把一个衣着脏乱的男子押到了堂上——正是风谣昨晚扮鬼吓过的男子。   “草民凤翎叩见大人。”凤翎在堂下跪着,眼神有些恍惚。   “凤翎,根据我们的调查,凤鸦馆灭门惨案与你有着莫大关系,对此你可有异议?”   “没有异议。”凤翎想也不想便答,“我爹,我娘,还有那三个帮工。都是我杀的。”   此话一出,来听审的百姓一阵唏嘘。   “把你杀人的过程详细地说一遍。”   “是,大人。”凤翎说着,仔细回忆道,“那天,我在北境的落日楼阁睡了一夜。因为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,而被赶了出来,回到凤鸦馆时已是深夜。我身无分文,又累又饿,本想趁爹娘都在睡觉,偷些钱去买吃的。可是,找到存钱的罐头后,一时鬼迷心窍……”   “就把整个罐头拿走了?而这一幕,正好被你爹撞见?”傅青岩冷声问。   “是……”凤翎应着,忽然惊慌抬头:“我没想杀他的!可是,可是……一想到爹以后再也不会原谅我,再也不会借钱给我,到手的钱也会被抢走,我一着急,就……拿起桌上的菜刀……”他没再说下去,在场的人却都猜到了之后发生的事。   “那你娘呢?你又是怎么杀了她?”   “杀了爹后,我在原地站了好久,不知要怎么办才好。就在这时,我娘听到动静走了过来。我怕她会报官,就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她……还有那三个帮工,他们都是孤儿,我怕他们知道真相后报官,又想——已经杀了两个,也不怕多杀几个,何况他们还是孤儿,所以……把他们也一并杀了……”  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,在场的人,除了墨云仇,都露出了或震惊、或愤怒的神情。只有墨云仇,始终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,表现得波澜不惊。   傅青岩用力敲了下惊堂木,厉声道:“那三个帮工本是你爹娘好心收留!你杀了你爹娘不说,还让你爹娘做的好事变成了坏事,你可知自己犯下了多大的过错?!”   凤翎咬唇低下头:“罪民凤翎任凭大人处置。”    “好!我判你断头之刑,明日午时行刑!来人,把他给我押下去!”   “等一下!”见凤翎这就要被押回大牢,风谣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身,有些急切地问,“凤翎!你偷钱之时,可见过一根白玉笛?”    凤翎看向他,一脸迷茫:“我杀了人后,拿了钱就走了,没见过什么笛子……”   闻言,风谣如遭雷劈。他怀中的狐狸仰头看了眼他脸上的神情,无奈地甩了甩尾巴——早料到这个结果了。   凤翎被抓当夜,他用幻术施展美人计套他的话,得到的也是一样的答案——白玉笛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,不知所踪。   回到傅家后,风谣百思不得其解——将死之人没必要说谎,可……倘若凤翎真的从未见过那白玉笛,它现在会在何处呢? 作者有话要说:  立志于每章“作者有话说”都留个言。 By:一只怒刷存在感的狐狸!   ☆、礼尚往来   翌日午时,风谣没去看行刑,而是抱着狐狸去了西竹林。   墨云仇说他下午会再教他几招,所以风谣想趁着午休时分,把抚琴剑法第一重再练习几遍,找寻一下手感。   没想到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折下根细竹,还未开始练习,一个身姿妙曼的女子从天而降,把风谣吓了一跳。   但是,用心感受了一下女子脚边的风后,风谣了然一笑:“南宫司竹。”   “是我。”女子娇媚的声音里透着戏谑,“她”一边向风谣靠近,一边从怀里拽出抹翠绿,随手向他扔去。   风谣慌忙接住,惊出一身冷汗。定睛一看,才发现自己接住的是条翠玉项链:“周王府的宝物?”他挑眉。   南宫司竹轻笑了一声:“现在,它是你的宝物了。”   风谣立刻明白过来,细细打量这条项链,它最小的珠子只有米粒那么大,非常精细,三颗最大的珠子上雕刻着花纹——正是他那天画给南宫司竹看的风图腾!   “喜欢么?”南宫司竹看着风谣脸上的惊艳,得意地一笑。   “喜欢。”风谣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这条项链,不敢相信这么精致的首饰居然是南宫司竹亲手打造的。   “喜欢就戴上吧!”   “好。”风谣爽快地应了一声,把项链戴到脖子上——冰凉温润的触感,比想象中轻很多,戴着很舒服。   风谣把项链藏进衣襟,微微一笑:“这礼物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。不过……礼尚往来,我该送你什么好?”   “这……”南宫司竹的眼眸一转,“一个香吻如何?”   风谣唇角一抽:“莫开玩笑。”   “我没在开玩笑啊!”南宫司竹的语气十分轻佻,出口的话还真令人辨不出真假。   风谣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,想着他现在易容的是个女子,亲一下额头或者脸颊的话……也未尝不可?   他这么想,他脚边的狐狸可不——白霜早在南宫司竹把项链扔给风谣的时候,就恨不得咬死这个败家神偷了!   好在败家神偷……啊不,南宫司竹,并不是故意调戏风谣,只是随口开个玩笑罢了,所以他很快仰天大笑起来:“哈哈哈哈!不过是句玩笑话,别告诉我你当真了!送礼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,不必放在心上。”   闻言,风谣暗暗松了口气,他脚边的狐狸却是更想咬死这个混蛋了——这种玩笑是能随便开的么!   下午,墨云仇来到了风谣所在的西竹林,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认真舞剑的风谣,而是——某只在地上伸懒腰的狐狸。   墨云仇皱了下眉,走到风谣身侧:“这只狐狸,你打算养?”   “呃……回师父,是的。”风谣放下手中的细竹,小心地看了眼自家师父脸上的神情,“不行么?”   “也不是不行,只是……”   墨云仇停顿了一下,还没组织好自己的语言,便听风谣再次开口:“我连它名字都取好了——叫小霜。”他说着,抱起地上的狐狸,看着它眼中的错愕,牵唇一笑,“你的眼睛,和他很像。”   都是琥珀色的,都闪烁着狡黠妖异的光……   墨云仇极为嫌弃地斜了他一眼,不耐道:“你要养就养吧,别让它进我房里。”顿了顿,“把抚琴剑法第一重练于我看看。”   “是,师父!”风谣愉快地应了一声,连忙放下狐狸,手执细竹,把抚琴剑法第一重轻松地练了一遍。   他的动作十分娴熟,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自然,看着赏心悦目。   收剑之时,风谣向墨云仇投去了期待的眼神,然而,墨云仇双臂交叉,面无表情地看着他,丝毫没有要表扬他的意思——他原本并未对风谣抱太大希望,毕竟他的体质弱于常人太多,根本不适合练武。   然而,没想到,短短几天的功夫,他竟能把抚琴剑法第一重练到如此境界,这天赋……   “把竹子给我。”墨云仇漠然说着,从风谣手里接过细竹,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失落,“为师现在教你抚琴剑法第二重,看仔细了。”说罢,不等风谣有所准备,他便抬起手中的细竹,舞起了第二重剑法。   相比第一重,第二重剑法复杂花哨了很多——剑并非一直握于手中,有时需要离开手一段时间。比如松开剑,换手接住,或转身一周再接住之类。   风谣专注地看着自家师父的动作,惊讶地发现——第二重剑法的某些招式,竟与他闲暇之时自己悟出来的如出一辙。   于是,当墨云仇收剑询问“记住了几成?”时,风谣的回答是——“九成。”   墨云仇眯起双眸,有些不信,却不多言,将手中的细竹扔给风谣:“练于我看看。”   “是,师父!”风谣险险接住细竹,一边回忆刚才记住的动作,一边试着舞起来。   一遍练下来,墨云仇竟未发现半点瑕疵,不禁狐疑——他真的只记住了九成?   其实,风谣并未撒谎,还有一成,他是真的忘记了。但是,根据自己的理解,再辅以风的帮助,竟没让墨云仇看出破绽。   “师父,弟子的剑法可有不妥之处?”风谣虚心求教,这话听在墨云仇耳中,却无异于炫耀。   墨云仇皱了下眉,一把夺过风谣手中的细竹:“我把第三重也舞于你看了罢。”他的话音未落,已迈开脚步,舞起了抚琴剑法第三重。   第三重明显比前两重难很多,对体质的要求也更高。什么前空翻、后空翻……看得风谣脸都白了。   待墨云仇舞完收剑,风谣差点忘记怎么说话:“师、师父……弟子……”   弟子做不到啊!   墨云仇把细竹随手扔到风谣脚边,拂袖离去:“好好练吧,过几天为师再来教你第四重。”   风谣欲哭无泪,眼睁睁地看着墨云仇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,刚想弯腰把细竹捡起来,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嬉笑。   “你不是会飞么?那些动作对你而言,应该很容易才对~”   风谣微微一怔,刚转过身,面前就多了只水囊。   “喏,你的命|根子。”白霜把水囊递到风谣手里,戏谑地笑道。   风谣瞪了他一眼,不客气地接过水囊,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。   “明知道自己离不开水,身上却从不带水,你是不是嫌自己活太长?”   风谣微微一怔,一边把空水囊递还给他,一边回答:“在随师父离开北境前,我从未离开过墨府,所以不会面临缺水的问题。现在……还没适应吧。”   “这么说,你是追着你师父出来的?”白霜挑了下眉,脸上闪过一丝不爽,“呵,真不明白,你师父哪里好了?整天板着张脸,连察言观色都不会——你练剑练得命都快没了,别说表扬,他连句关心你的话都未曾说过!”   风谣皱了下眉:“师父只是……对我要求高了些?”他自己说着,自己都有些不信,“我师父是个武痴,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,肯定入不了他的眼。”顿了顿,他无奈地叹了口气,“抚琴剑法第三重,不借助御风,我根本完成不了,怕是要让他失望了……”   “失望就失望呗!你又不是练给他看的。”白霜说着,见风谣抿唇,只觉胸口一震,“难不成……你真是练给他看的?!”   “当然不是!”风谣连忙反驳,却又很快抿了下唇,瞪着白霜道,“就算是又如何?关你何事?”   “关我何事?当然关我……”白霜戛然而止,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——自己这是怎么了?胸口的这份悸动……是什么呢?   沉默片刻后,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,装作悠闲地笑道:“话说回来,你到底是什么妖怪?离不开水,又会飞,难道……是传说中的飞鱼?”   “你才飞鱼!你全家都是飞鱼!”   “是是是,我全家都是飞鱼。”白霜无奈地应着,耸了下肩,“啧,你的能力都被我瞧见了,还怕暴露身份?”   风谣皱了下眉,欲言又止——暴露身份?他当然怕。可问题是……他的身份是什么,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啊……   忽然,他灵机一动,抬眸和白霜对视:“想知道我的身份?行啊,先告诉我——你是什么妖怪?”   白霜挑了下眉,忽然身子前倾,将自己的唇凑到风谣的耳边:“我说过——我一直都在你身边。”   风谣的身体僵硬了一下,只觉耳边痒痒的,一股酥麻的电流涌遍全身,还没反应过来,身前的白霜已一个闪身消失了踪影。   看着他离开的方向,风谣又发了会儿呆,忽然抬起一只手摸了下自己的脸——好烫……   自己居然脸红了?因为白霜?不……这不正常,这绝对不正常!   风谣咬了下唇,视线无意间瞥见一根竹子下的狐狸,这才想起它的存在,走过去抱起它:“小霜,我累了,陪我回去洗个澡,休息会儿吧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重点是“洗澡”!而且是——陪、我、洗、澡! 大家get到点了咩?   ☆、蝉翼风萧   回到客栈,风谣问小二要了桶热水,准备洗澡。   当装满水的桶被人搬进他的房间,他怀里的狐狸忽然奋力挣脱他的怀抱,朝门外窜去!   风谣连忙俯身揪住它的尾巴,把它揪回自己怀里。待小二离开并带上门后,他看着怀里拼命挣扎的狐狸,好笑道:“你知道我要洗澡?”顿了顿,疑惑地挑了下眉,“为何要逃?难不成……你怕水?”   狐狸发出“呜呀——”一声尖叫,作势要咬风谣的手,风谣连忙松开它。见它落地后径直朝窗口窜去,他连忙挥袖,一道劲风撞上窗棂,把窗户关了个严严实实。   “呜啊……”狐狸哀嚎一声,绝望地趴在了地上。于是,风谣轻松地走过去抱起它,把它抱回浴桶边,“乖~我会很温柔的。”他说着,单手宽衣解带,把自己脱了个精光,然后抱着狐狸踏进桶中。   然而,就在他弯腰把狐狸放进水里的那一刻,一团烟雾从狐狸的身上腾升而起。风谣微微一怔,本能地闭上双眼,紧接着,小腿触碰到了一片光滑温热的肌肤……?!   待烟雾散去后,从浴桶里直起身子的风谣茫然地睁开双眼,低头的瞬间,看到了一张泛红的俊美脸庞——白霜正赤身裸体地坐在浴桶里,视线正对着风谣的两腿之间……   “啊啊啊啊啊——”风谣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,本就雌雄莫辩的声音有向女高音发展的趋势。   很快,门外传来小二急切的脚步声:“少侠!您没事吧?!”   这是风谣第一次和一个男人赤|裸相对,眼中很快泛起了水雾。白霜无奈地瞪他一眼,从浴桶里站起身,捏着嗓子道:“没事,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,好在没有受伤,你去忙吧,不要管我。”   “没事就好。”小二松了口气,转身离开。   于是,白霜一边从浴桶里走出来,一边用回自己原本的声音:“你洗你的,别管我。”   说得轻巧,风谣哪还有心情洗?可衣服已经脱到地上沾了灰尘,总不能再拿起来穿好吧?他委屈地在浴桶里坐下,抱膝蜷缩成一团:“变态。”   “……”白霜赤身裸体地坐在床沿,傲娇地哼了一声,“是你非要让我陪你洗的,活该。”   “你……”风谣回头瞪了他一眼,不小心瞥见他两腿之间的……立刻红着脸转头收回目光,“你衣服呢?!”   白霜无所谓地躺倒在床上:“狐狸穿什么衣服?”   “那你平时穿的什么?”风谣一边下意识地问着,一边心情复杂地洗起了澡,这大概是他长这么大,洗得最憋屈的一次。   “是幻术。”白霜简短地回答。   “幻术?”风谣不明所以。   “对啊,幻术。我从不穿衣服,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。”白霜坦荡地说,“但我不能接触水,一碰到水,幻术就无法施展。”   “不能使用幻术的话,为什么不维持原型?”风谣咬牙,“就维持狐狸的形态不是挺好么!为什么要让我……让我看到……”   白霜翻了个身,侧躺在床上,单手撑起脑袋,贪婪地凝视着风谣赤|裸的后背,戏谑地一笑:“原型?你以为那只狐狸是我的原型?哈!我好歹也有上千年的修为了,原型怎么可能才那么点大?倒不如说——现在这个样子,才是我的原型。”   “所以,你真是狐妖?”风谣不确定地问着,眼神恍惚了一瞬,蓦地回忆起了白霜曾对他说过的话。   他说——笨蛋,我一直都在你身边。   这句话,原来是这个意思么……   “是妖怪,都有两种形态。”白霜忽然说,“人形和真身——这两种形态都可称为我的原型。没错,我是狐妖,我的真身可不是这区区客栈能够装下的。”   “哦。”风谣淡漠地应了一声。又敷衍地洗了几下后,从浴桶里走出来,把自己擦干,披上干净的衣服。   一转身,见白霜依旧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,风谣抬手捂眼:“你怎么还不施展幻术把衣服穿上!”   “头发还没干。”白霜一脸无辜。   “那你也不能这么……这么……”风谣现在大脑一片混乱,导致他各种词穷。   一阵有些尴尬的沉默过后,他双臂交叉转身背对白霜,发出一声嗤笑:“呵,该说不愧是狐妖么?世人皆道狐妖淫|乱,原本我还不信……”   听到这句话,白霜琥珀色的眼眸一眯,忽然以一个极快的速度翻身下床,一把揪住风谣的腰带,把他轻松地甩到了床上。   后背和柔软的床面相撞,风谣怔了一下,还没反应过来,身上便多了个人——白霜把风谣压在身下,一条腿刚好抵在他的两腿之间,双手撑在他的耳侧,看他的视线中透着以前从未有过的冰冷。   被如此冰冷的视线凝视,再加上两腿之间的不适,风谣的身体不由地轻颤起来,语气顿时软了几分:“抱歉,是我说错话了……我没有那个意思……”   听闻此话,白霜挑了下眉,心情一下子多云转晴,眼中的冰冷散去,唇角轻佻地一勾:“呵,这么快就求饶了?风谣,你知不知道——你现在这副样子,让我很想把你弄哭。”   风谣:“……”   “不过,要是你真哭了,我会心疼的,所以——今天就小小地惩罚一下,以后,我不希望再从你嘴里听到类似的话。”白霜说着,抵在风谣两腿之间的膝盖猛地向上顶了一下,然后一个灵巧的翻身下了床。   风谣咬了下唇,并拢双腿,侧身蜷缩成一团,在心里把白霜狠狠地骂了一顿——变态!   距离入夜还有很长一段时间,然而风谣一点练剑的兴致都没有。他意兴阑珊地用风把白霜的头发吹干后,被终于“穿”上衣服的白霜拖去了一家武器店。   “带我来这里做何?”风谣蔫蔫地问。   “你知道我不喜欢穿衣服,当然也不喜欢带着钱。”白霜说着,一手执扇,一手从腰带里掏出一个钱袋,在空中抛了抛——离开风谣的房间前,他从风谣床下找出了这个钱袋,是他早就藏在那儿的,也是他的全部家当。   “原本想用来赎你的宝贝笛子,可你那笛子下落不明,这袋钱便没了用武之地。”   “所以你想用这袋银子买把剑送我当赔礼?”风谣挑眉。   “赔礼?”白霜轻笑一声,“别误会。你的笛子,我早晚有一天会帮你找回来。这把剑是我送你的——礼物。”他刻意强调了“礼物”两个字,戏谑地继续道,“我没你那个叫南宫司竹的朋友无耻,送不了你什么用周王府的宝物打造的项链。看你整天拿根竹子瞎比划,就想送你把真剑,可比什么翠玉实用得多?”   风谣张了张嘴,欲言又止,心情复杂地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。   没想到,他的一举一动,白霜都看在眼里。南宫司竹送他翠玉项链的事,连他师父墨云仇都未曾觉察。   白霜踏进武器店后,快速扫了一圈,叹息着摇了摇头:“老板,不行啊……这些剑都太重了,有没有轻一点的?”顿了顿,“钱不是问题,快把你店里轻盈的好剑都拿出来!”   “好嘞!公子稍等!”武器店老板说着,走进内屋,一段时间后,拿出把青蓝色的薄剑。   “此剑名为风萧,轻薄如蝉翼,适合女子使用,相传是开国帝后月水湮的佩剑,因年代久远,所以失了剑鞘。若公子喜欢此剑,小店可为此剑打造一副上好的剑鞘。”   白霜接过风萧剑,确实很轻,试着挥舞了几下,剑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异常悦耳。他微微一笑,也不问风谣的意见了,满意地开口:“好,就这把了。”他说着,把剑连同手上的钱袋一起交给店老板。   老板笑着双手接过,打开钱袋清点了一下里面的碎银后,脸色微变:“公子,这钱……”   “怎么了?”白霜疑惑挑眉。   “这钱……那个……远远不够啊……”   白霜当场石化,身边的风谣很不给面子地冷笑一声,推开他,从怀里取出一袋银子扔到桌上:“可够?”   这袋银子正是南宫司竹给他的那袋,店老板打开一看,立刻喜笑颜开:“够了够了!小店立刻为少侠打造剑鞘!”   风谣从店老板手里接过取货单后,潇洒地转身离开,一直压抑着的心情终于畅快了一把,忍不住牵起唇角。   白霜心情复杂地跟在他身后,哀怨道:“啧,我真是给自己找罪受——旧债未清,又来了新债。最讨厌欠债了……”   听闻此话,风谣终于再也忍不住,“噗嗤”一下笑出声来,加快脚步向来友客栈走去。   当天夜里,墨云仇在风谣的房门上贴了张字条便离开了。风谣撕下那张写着“为师去找慕容寻切磋武艺了,归期未定。”的字条,无奈一笑。   几日后,风谣在白霜的陪同下取了风萧剑,踏进西竹林。   不得不说,西竹林是个练武的好地方——人烟稀少、环境优美。   白霜在飞燕亭下的一张竹椅上坐下,懒懒地打了个哈欠,看着不远处的风谣,微微一笑:“还等什么?快试试这剑称不称手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我好像断在了奇怪的地方_(:з」∠)_   ☆、紧追不舍   风萧的确是把好剑,风谣爱不释手,拿着它练了整整一下午,然后接过白霜手里的水囊,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。   这几天,墨云仇不在身边,风谣却一点都不寂寞,或许是有白霜时刻陪伴的关系。   白霜嘴上对风谣各种嬉笑嘲弄,却总是随身备着水囊,在风谣累的时候,会第一时间将他抱回客栈,甚至亲自服侍他洗澡吃饭,对他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,虽然……风谣心里是抗拒的。   一个有些清冷的夜晚,待风谣入睡后,白霜化为狐形,迈着四只小短腿,独自漫步荒无人烟的街道上,忽然扬首望了眼空中那轮惨白的月,琥珀色的眼眸间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。   他从未告诉过风谣——其实,身为一只千年狐妖,他是看不起人类的,不想与人类有任何交集。毕竟,彼此的寿命不同,对同一件事的看法也是千差万别,根本没有共同语言。   若不是风谣长得实在太过惊艳,白霜看都不会看他一眼。   若不是以为风谣是和自己一样的妖怪,白霜根本不会想要了解他,甚至——爱上他……   是的,白霜爱上了风谣——在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。   他几百年前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与众不同,却从未想过要找个伴。   一来,他自恋,觉得这个世上没什么人配得上他。   二来嘛……要找个性取向跟他一样,还愿意被他压的男人,谈何容易?更不用说——这个人还不能是人类。    去落日楼阁当头牌,主要是为了赚钱,但白霜不否认他藏着私心——想要满足自己的某些欲|望。   毕竟,他能够选择的对象已经很少了,还不让他过把眼瘾自撸一下?   直到遇见风谣……   明明初时只是被他的美貌深深吸引,可现在——脑海中满是他的身影,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想开口呼唤他的名字,怎么也控制不了……   整个世界都是他。   “人妖殊途,何必强求?”忽然,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自身后响起。   白霜微微一怔,刚甩了下尾巴转过身,就被泼了一身冷水。   身体接触到水,幻术立刻失效——变回人形的白霜赤身裸体地从地上站起,看着面前的白发老头,不满地眯起双眸:“哈,这个年代居然还有道士?”   白发老头一身浅灰色的道袍,手里握着拂尘,面无表情地开口:“妖狐,你身上沾着人气,可是爱上了人?”   听闻此话,白霜微微一怔,眼中闪过一抹迟疑:“他……真是人?”   “贫道还会骗你不成?”白发老道漠然回应,“不过,见你身上只有人气没有煞气,说明你从未伤害过人,贫道也不为难你,只是好心劝你一句——离那人类远点。这不仅是为了她,更是为了你自己。”   “啰嗦……”白霜咬了下唇,沉默片刻后,换上戏谑的语气,“我爱他关你屁事?你又不是他爹!”   白发老道轻叹了口气:“妖狐,该说的我都说了,至于听不听,便是你的事了。你可曾想过——若你看上的那位姑娘真的爱上了你,当她年老色衰之时,你依旧年轻,她无法与你白头到老,可会伤心难过?可会自惭形秽?”   白霜没有回应,将视线从老道脸上挪开,看向一边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   “好自为之。”说完最后这四个字,老道拂袖离去。   白霜看着他的背影,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荡起了他刚才的话——倘若风谣真的爱上了你,当他年老色衰之时,你依旧年轻,他无法与你白头到老,可会伤心难过?可会自惭形秽?   当然会吧……   白霜自嘲地一笑:“所以我才讨厌人类啊……”他说着,身体无力地跪坐到地上,任凭冰冷的水顺着他脸侧的发滴落到地上,宛如他的泪……   另一边,墨云仇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尚且亮着灯的酒馆,刚踏进去,还未落座便看到了一个人——白袍翩翩,长剑在手,独自一人抿着烈酒。   呵……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工夫?   墨云仇径直走到那人对面坐下,把手中剑横过来往桌上一放:“少侠好雅兴,这么晚了还来酒馆喝酒。”   那人秀眉一挑,扬手饮尽杯中的酒,淡然回应:“彼此彼此。”   这个白袍男子,不是慕容寻是谁?   墨云仇追了他这么多年,连他的衣摆都没摸到,谁曾想会在这小小的酒馆偶然相遇?   墨云仇从来都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,所以,他下一句话便直截了当地说:“慕容寻,你今日不与我一战,我明日依旧会来找你,明日不战,我便后日来找,总有一天要与你分个高下,你说你何必一避再避,不觉得累?”   “……”慕容寻放下酒杯,无语地看着墨云仇——这些话不该由我来说?我已经把不想切磋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确了,你何必一找再找,不觉得累?   半天等不到慕容寻的回应,墨云仇直接拔剑出鞘!   慕容寻:“……”   眼看着剑光扫下,慕容寻眼疾手快地拿起酒壶,往自己的空杯里灌满,然后端起满满一杯酒微侧过身,墨云仇的剑几乎是贴着他的身体落下的,却没能伤到他分毫。   墨云仇立刻收剑横扫,慕容寻一口饮尽杯中的酒,把空酒杯往空中一抛,自己则迅速后仰。锋利的剑刃从他眼前扫过,他起身的同时,稳稳接住酒杯放在桌上,与此同时,淡淡地开口:“墨兄且慢。”   第一次被人称呼“墨兄”,还是一直对自己避而不见的慕容寻,墨云仇不太适应地皱了下眉,利落地收剑:“何事?”   “墨兄且看——”慕容寻手指窗外,却见墨云仇直勾勾地盯着他,视线没有移动分毫,他轻咳一声,毫不在意地继续道,“天色已暗,又是在别人家的酒馆中,此时此景切磋多有不便,不如……墨兄且去安睡,明早再来与晚辈一较高下?”   墨云仇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他:“你以为——我会信?”   慕容寻:“……”   “上次见你,你也这么说,结果呢?翌日你人在何处?”墨云仇冷冷地说着,眼中闪烁着灼灼的光。   慕容寻心虚地轻咳一声,从椅子上站起身,拿起桌上的剑负于身后,悠闲地朝门外走去:“唉……今天天气真好……”   墨云仇的视线随他而动,忽然挑了下眉,再次拔剑刺向他!而就在那一瞬间,慕容寻扔了袋银子在地上,加速朝门外冲去:“老板!钱在地上,不必找了,因为正好——”   慕容寻说最后那个字的时候,身体已腾空而起。   身为南境第一剑,他的轻功虽不如千面飞羽,也不会什么自创步法,但速度绝不逊于墨云仇——短短一瞬间,他已从好几棵树上飞踏过去。   墨云仇手持利剑紧追不舍,无影步变幻莫测,在树林间穿梭自如,没给慕容寻任何喘息的机会。   两人一黑一白,就这么追逐了一夜。   当天边出现第一缕阳光时,墨云仇终于成功追到慕容寻身前,把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:“你到底与不与我一战!”   慕容寻:“……”我们好像已经在战了?   墨云仇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慕容寻,盯着盯着,忽然觉得……这个男人有点美?   世人皆爱用“俊美”一词来形容长得好看的男子,墨云仇无疑是俊美的,可他眼前的慕容寻,似乎只跟“美”沾边。   同样是美,慕容寻和风谣还有点差别,他只美,不柔。毕竟南境第一剑,身子比风谣结实得多,也就衬得那张脸霸气了很多。   可即便如此,当他跟墨云仇站在一起时,还是显得瘦弱了很多,这也是为什么,明明只比墨云仇小两岁,江湖人士却都称墨云仇为大侠,称他慕容寻为少侠。   和墨云仇对视了一会儿后,慕容寻忽然想到了什么,牵唇一笑:“墨兄,你看这天色也亮了,你我都还未睡……”   “少废话!战还是不战?”   “不战。”   “……”   慕容寻看着墨云仇瞬间无语的样子,觉得有些好笑,刚想笑,便见墨云仇迅速收剑,又迅速把剑刺向了他!   “唉……我说你这个人……”慕容寻连忙侧身避开,与此同时,不耐地皱了下眉,“啧,不就是切磋么?还怕了你不成?大不了……我逃!”说罢,他迅速转身,运起轻功朝一个方向飞去。   就这样,第二轮追逐战开始! 作者有话要说:  南北双剑这段写得我好欢乐,忽然觉得好有爱~   ☆、师祖信物   慕容寻一路东上,径直逃进了他的慕容山庄。     这一次,墨云仇没能追上他,因为慕容山庄本就是慕容寻的地盘,几乎是在慕容寻飞进去的瞬间,大门便关上了,把墨云仇无情地阻隔在了门外。   好不容易找到一次慕容寻,墨云仇哪肯就此罢休?他想用轻功扶摇直上飞越大门,没想到身子刚离开地面,无数飞箭越过大门迎面袭来,他连忙用剑抵挡,堪堪落地。   “慕容寻!你这个懦夫!”墨云仇喊出这句话后,直接一剑朝大门劈去!剑气所过,地上出现一道触目惊心的深痕!深痕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延伸到大门前,然后是如雷贯耳的轰响——坚固的大门应声而破!   这个时候,慕容寻正往后山跑,想沿着山间小道下山逃离,听到这声轰响,不敢相信地停下脚步,转回身:“墨云仇你个疯子!”   他这一停顿,墨云仇已冲破慕容山庄的重重防御,势如破竹地向他冲来!   慕容寻皱了下眉,不得不拔剑出鞘——墨云仇真是疯了!把一路上除了人以外所有的障碍都拿剑砍了个干干净净,他这是在向整个慕容山庄宣战?!   “墨兄!算我怕了你!看来你我今日是该分个高下了!”慕容寻对迎面冲来的墨云仇放出这句话后,一个转身,前行几步腾空而起,运着轻功朝慕容后山跑去——那里荒无人烟,最适合比武。   然而,南北双剑之间的比试,岂能儿戏?慕容山庄的庄主心急如焚:“快!快去把武林盟主请来!”   就这样,墨云仇大闹慕容山庄,胁迫慕容寻与之一战的消息,很快传遍了整个南境,一时间,江湖人士,不管是大侠还是小虾,都争先恐后地往慕容山庄赶,却在途中遭到了武林盟主东方劫手下的拦截。   风谣从客栈老板口中听闻这个消息时,两眼一黑差点昏过去,还好白霜就在他身后,稳稳地扶住了他。   “不行!我要去找我师父!”风谣说着,想也不想便朝门外跑去。   白霜没有追,看着他的背影,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。   已经一只脚踏出客栈的风谣,觉察到白霜的异样,疑惑地回头看他:“白霜?你……不跟来么?”   “风谣,我觉得——我们是时候该分道扬镳了。”说这句话的时候,白霜的声音有些暗哑。   风谣微微一怔,大脑一片空白。   一开始还以为白霜在开玩笑,可是,看到他眼底的认真后,风谣只觉自己的胸口一痛:“为什么?”   “因为……”白霜狠狠地咬了下唇,“我受够了。你身子这么弱,待在你身边,我时时刻刻都要担心你一个不小心与世长辞。”   风谣:“……”   “所以,我们就此别过吧。”白霜说着,没去看风谣的反应,自顾自地转身上楼。   他在等风谣追上来,可风谣始终呆呆地立在门外。过了一会儿,白霜站在楼梯上回头——呵,哪里还有风谣的影子?   他自嘲地一笑——原来,觉得不舍的只有他罢了,风谣根本不在乎他。在风谣的心里,最重要的,果然还是他那个混蛋师父。   其实,白霜刚才说的那些都不是真话——能待在风谣身边照顾他,他开心还来不及。可……就算老道不说那番话,历史也几番证明——人与妖在一起是不可能有结果的,爱到最后都是以悲剧收场。   跨物种的爱情所要承受的压力已经很大了,更不用说——他对风谣的爱,还超越了性别。     就这样吧……白霜努力想挤出一丝微笑,可心情复杂到极点,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,仿佛在瞬间被抽离得一干二净。   风谣身为人类,理应去过人类应有的生活,找个愿意悉心照顾他的好姑娘,幸福地过完一生——白霜心里知道,自己的选择是对的,早点抽身对彼此都好,反正他已经孤独游荡了那么多年,也不在乎多孤独几年。   心里明明知道……明知道自己是对的……   “不……风谣!”白霜不知为何忽然一阵心慌,不由自主地下楼,朝风谣离开的方向追去!   此时此刻,风谣正拼命往慕容山庄赶,眉头微皱,却不是在担心自家师父的安危,而是——满脑子都是白霜最后对他说的那几句话,胸口闷痛到极点,却找不到任何可以解释的理由。   白霜想要离开,他不该感到高兴么?   差点脱水而死,白玉笛弄丢,牵扯上命案——这些都是拜白霜所赐!此外,白霜还看光了他,并趁机羞辱了他!   可为什么……当他说出“分道扬镳”这四个字的时候,自己心里会这么难受?风谣抓着风萧剑的手蓦地收紧——这不正常!这绝对不正常!   东方劫的手下已把整个慕容山庄围了个水泄不通,任何人不得入内。风谣看也没看地面上的情况,直接御风飞进了慕容山庄——他飞得很高,速度很快,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。   慕容后山离悬崖极近,悬崖之下便是汪洋大海。   当风谣赶到慕容后山时,只见东方劫正挡在墨云仇和慕容寻之间,面朝着墨云仇,笑得轻佻:“墨大侠既然要比试,不如趁此机会,与本尊也比试一番?”   墨云仇冷冷地看着他:“滚。”然后斜了眼不远处的风谣,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也给我滚!”   风谣抬手揪住自己的衣襟,那感觉,就像胸口被人揍了一拳——白霜不要他也就罢了,连自家师父都让他滚……   他张了张嘴,想说点什么,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。还没反应过来,东方劫已抽出腰间的皮鞭朝墨云仇劈去!   墨云仇连忙挥剑抵挡,两人的武器相撞,擦出可怕的火花。   风谣怔怔地看了一会儿,忽然想到了什么,拖着无力的身子走到慕容寻身边:“慕容少侠为何不出手阻止?”   慕容寻挑了下眉:“为何要阻止?”   风谣心灰意冷。   就在这时,墨云仇一剑刺向东方劫的胸口,东方劫连忙一个后空翻险险避开,却在避开之时,什么东西从他的衣襟里掉了出来——雪白的管状物,和地面相撞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     看清那是根白玉所制的笛子后,在场的人,除了东方劫,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!   “师父!那是——”   风谣的话还未说完,便被墨云仇打断道:“东方盟主!请问这根笛子是你从何处得来?”他一边问着,一边用力蹬了下地面。白玉笛被他的内力震得飞起,在空中翻飞了几圈,稳稳落在他手中。   东方劫站稳后,盯着墨云仇手里的笛子,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,却又很快若无其事地笑道:“捡的。怎么?不行?墨大侠若喜欢这根笛子,本尊赠与你也无妨。”   墨云仇皱了下眉,显然不信:“江湖人士皆知,白玉笛乃我师父天下第一乐师之信物,见它如见吾师,任何人胆敢伤持笛者一根寒毛,便是与他为敌!”   东方劫抿唇,百口莫辩,因为那笛子的笛尾处,确实刻了个“抚”字。墨云仇的师父,没有姓,单名一个抚字,除了殷帝敢称其为小抚之外,世人皆称其“天乐抚”或“抚琴宗师”。   一旁的风谣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——这根笛子,竟还有这来历?而他,竟把如此重要的信物弄丢了……   风谣微垂下头,有些不敢与墨云仇对视,可他刚低头不久,便感受到一阵风朝自己袭来。他慌忙抬眸,险险接住迎面飞来的白玉笛,惊出一身冷汗!   墨云仇居然就这么把白玉笛扔给了他?万一他没接住呢?!   刚想打量手里的白玉笛,看看有没有损伤,忽然,东方劫发疯似的把手中的皮鞭抽向他!   “风谣!小心!”墨云仇急切地喊了一声,风谣眼睁睁地看着皮鞭朝自己劈来,大脑一片空白,也就忘了躲闪。   就在这时,始终在一旁看好戏的慕容寻,利落地拔剑出鞘,准确地挡下了这一击!   墨云仇微微一怔,东方劫后退数步,风谣心有余悸。   在墨云仇复杂的视线里,慕容寻看着他微微一笑:“不谢。”   墨云仇抿了下唇,没有搭理他,出声质问背对着自己的东方劫:“东方盟主,你这是做何?”   东方劫转身与他对视,仰天大笑出声:“墨云仇!天乐抚把这笛子给你,是想护你周全,他可从未允许你将此笛赠与他人!”   墨云仇冷冷地看着他:“风谣于我,不是他人。他是我唯一的弟子。”   “弟子?仅仅是弟子么?”东方劫瞥了眼满脸惊恐的风谣,不知是不是风谣的错觉,总觉得那一瞥里满含着不甘和恼怒,“你收他为徒,与他一同吃住,却从未教他一招半式。你对他,真是师徒之谊?”   “你什么意思?”墨云仇皱眉。   东方劫刚想回答,忽然,慕容寻悠然开口,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:“东方盟主,你错了。墨兄喜欢的,一直都是我。”     东方劫:“……”   墨云仇:“……”   风谣:“?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三人的内心: 东方劫:“……”(Excuse me?!) 墨云仇:“……”(居然被发现了!) 风谣:“?!”(什……什么情况?!)   ☆、慕容后山   慕容寻说出那句话后,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,而墨云仇的沉默,让这微妙的气氛显得更微妙了……   于是,当狐形的白霜赶到慕容后山时,看到的就是四个人微妙地沉默着,脸上的神情很值得探究。   ——墨云仇面无表情,视线落在慕容寻脸上,似乎想看出些端倪,然而,慕容寻悠闲地牵着唇角,毫不退缩地和他对视,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。   东方劫脸色阴沉,看看风谣又看看慕容寻,恨不得把这两个人一鞭子劈死,而风谣脸上,是纯粹的迷茫,完全没搞清楚状况。   白霜饶有兴致地看着,险些忘了自己为何来此。当他想起自己的来意,看向风谣时,东方劫忽然一鞭子抽向慕容寻!   慕容寻侧身避过,轻笑:“呵,东方盟主,你这吃醋的嘴脸可真不怎么好看。好心提醒一句——我刚才是开玩笑的,就是想看看自己的猜测是对还是不对。”   “什么?”东方劫皱了下眉,大脑乱成一团。   “墨兄与我不熟。”慕容寻淡淡地说着,神情看似悠闲,眼中却闪过一抹凉意,“既然不熟,墨兄又怎会喜欢上我?而我对他,也只有对前辈的敬重。”说到这里,他秀眉一挑,玩味地笑道,“原来东方盟主一直喜欢着墨兄?哈哈哈哈!真让我大开眼界!”   东方劫喜欢墨云仇?!风谣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三人,当他好不容易转过弯来,意识到男人是可以喜欢男人的时候,只觉脑中有什么东西炸开了,一阵天旋地转。   局势已经很乱了,可偏偏墨云仇再次开口,把已经混乱的局势搅得更乱——他看着东方劫,面无表情道:“东方盟主,承蒙错爱,但正如慕容寻所言,在下喜欢的,一直都是他,还请盟主成全。”   “什……”风谣已经无法思考了,他震惊地看向慕容寻,却见他依旧淡淡地微笑着,仿佛墨云仇的话早在他预料之中,而东方劫,明显受了打击,连着退了好几步,脚步有些不稳。   狐形的白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,不禁咂舌——啧啧,好一场年度大戏!   “好……很好!”东方劫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几个字后,竟有些癫狂地笑了几声,将手中的皮鞭在地上狠狠地甩了一下,发出“啪!”的一声巨响,“你们一个个的,联合起来羞辱本尊——很好!今天,谁也别想活着离开后山!”   墨云仇皱了下眉。慕容寻收起脸上的笑意,握紧手中的剑——他以为东方劫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,然而,出乎他的意料,东方劫最先冲向的——是墨云仇!   为什么?东方劫不是喜欢墨云仇么?因为自己得不到,所以也不让别人得到?!   一时间,两人战得难解难分,慕容寻持剑的手微微放松——身为一个不喜争斗,能不战就不战的人,他懒得淌这滩浑水。   可是,眼瞧着墨云仇被发狠的东方劫逼退到悬崖边,他终于无法再淡定下去,上前两步冷冷开口:“东方盟主!出言羞辱你的是我,只我一人,你何不冲着我来!”   “本尊说了——今天,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!”东方劫愤怒地喊着,一鞭劈打在墨云仇的剑上——皮鞭死死缠住剑身,被他一提一拉,竟将墨云仇手中的剑轻松地抽离了掌心!   剑被甩下悬崖,墨云仇还未反应过来,东方劫已一鞭朝他胸口劈去!   “师父!”“墨云仇!”风谣和慕容寻几乎同时发出惊呼!   墨云仇的身后便是万丈悬崖,没有退路的他根本躲不开这凌厉的一鞭!   眼看鞭子就要抽上他的身体,风谣顾不上太多,以最快的速度举起手中的白玉笛,吹出了一个高亢的音节!刹那间,一道风刃凭空出现,呼啸着劈向东方劫的手腕,在他腕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!   “啧!”东方劫吃痛松手,鞭子险险擦过墨云仇的脸,飞出悬崖,追随着墨云仇的剑坠落下去。   那一刻,在场的人都怔住了,一片诡异的死寂——都将视线转向风谣,脸上或多或少带着惊诧。   风谣无措地接受着众人的注视,握着白玉笛的手微微发颤——身份……被识破了么?   “你是什么东西!竟敢伤我?!”片刻之后,东方劫愤怒地喊了一声,因为过于激动,他忘了自称“本尊”,“我要杀了你!”他一边怒喊,一边从腰间取下备用的皮鞭,狠狠朝风谣劈去!   风谣瞳孔一缩,下意识地看向墨云仇,希望他会来救他,可他只是震惊地看着他,站在原地一动不动。   而就在这时,一抹雪白闪至风谣眼前——白霜以最快的速度化为人形挡在了风谣身前!然而,皮鞭轻松地绕过他,像有生命一般,缠上风谣纤细的腰,然后——将他狠狠甩上了高空!   “风谣——”   在白霜惊恐的呼喊中,风谣的身体在空中不受控制地旋转、翻飞,皮肤连同轻薄的衣服一起破开,血肉模糊。剧烈的疼痛渐渐吞噬了他的意识,白玉笛从手中滑落。   风谣的身体被抛到一个高度后,又急速落下,远离地面朝崖下摔去。本以为会摔下万丈高空一头扎进深海,却在掉下悬崖的那一刻,被人抓住了手腕!   风谣意识模糊地睁开双眼,看到了一双血红的眼眸!   “风谣!坚持住!我不会让你死的!”红眸的男子咬牙说着,眼中散发出了更炽热的红光,忽然,他猛地用力,硬是把风谣甩上了悬崖,可因为惯性,他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飞出悬崖,以一个比风谣落下时更快的速度消失在崖边。   在和地面接触并彻底陷入昏迷之前,风谣的脑海中闪过了这个男人的名字——白霜……   随着他的落地昏迷,白玉笛重重地砸在地上,摔碎成无数雪白的碎片。   这个时候,墨云仇终于从震惊中回神,一个闪身来到他身边,拔出他身后的风萧剑朝东方劫刺去,与此同时,慕容寻也如梦方醒,拔剑跟上!   东方劫手腕受伤,挥鞭的力道明显不如先前,再加上以一敌二,很快招架不住,连连败退。   墨云仇逮住他的破绽,倾身上前,一剑刺向他的咽喉,东方劫堪堪避过,还没站稳身子,胸口就被慕容寻手中的剑利落地贯穿,鲜血洒了一地!   此刻的慕容寻,和平时判若两人,好看的眼中除了冰冷还是冰冷,下手丝毫不含糊。墨云仇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的手,没想到他真的敢杀武林盟主。   慕容寻拔剑后撤的那一刻,鲜血从东方劫的伤口中喷溅出来,场面相当壮观。   “你们……胜之不武……”东方劫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后,身体无力地跪在地上,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,多半回天无力。   “你杀了他?”墨云仇皱眉。   “我不杀他,死的就是我们。”慕容寻淡漠回应,甩去剑上的血后,收剑转身,“快去看看你那徒弟怎么样了。”   一语惊醒梦中人,墨云仇连忙赶回风谣身边,伸出两指探了探他的颈动脉:“还活着。”   “你稳住他,我马上命人去把南境最好的大夫找来!”慕容寻一边说着,一边运着轻功腾空而起。   风谣是在三天后的黄昏醒来的。   身上还残留着浓重的药草味,剧烈的疼痛一阵接着一阵。   他醒来之时,墨云仇正坐在他床边,与茶几旁的慕容寻对话。   “你打算如何处理他?”慕容寻淡淡地开口,沉默片刻,见墨云仇不答,他秀眉一挑,给自己倒了杯茶,“你知道我什么意思——他不是人。”   墨云仇依旧没有回答。一阵有些尴尬的沉默过后,他终于开口了,却问起了别的:“武林盟主被杀之事,你又打算如何处理?”   慕容寻哑然。动作优雅地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后,轻笑一声:“就说是你杀的。”   墨云仇:“……”   风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,闭着眼睛倾听他们的谈话,心情复杂。他不会记错,自己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人,是白霜——是白霜救了他!可是,此时此刻,白霜人在何处?   想要从床上坐起来,可身上使不出半点力气,腰部一用力便是刻骨铭心的剧痛。终于,风谣的意识再次远去,陷入昏睡。   第二天早上,大夫来检查他的伤势,把他吵醒。他不满地睁开双眼,看到的是墨云仇释然的神情,和慕容寻轻佻的笑——他笑起来跟白霜很像。   白霜怎么样了?有没有人下去找过他?他是妖怪,应该没那么容易死吧?   想着想着,又一次陷入昏睡。   风谣伤得不算重,没有伤到骨头,可他体质脆弱,大夫说他不死已是奇迹,无法保证这次的伤不会落下病根。同样的伤,墨云仇最多养上三日,风谣却足足养了十多日。   每次从昏迷中醒来,脑海里便会出现白霜的身影。他的身影一次比一次清晰,自己对他的感觉也一次比一次明朗。   十多日后,终于能下床走动的风谣,趁着四下无人,挣扎着朝门外走去,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慕容后山。   墨云仇和慕容寻四下找不到人,相继冲上后山,只见风谣背对着他们立在悬崖边上,单薄的身子被风吹得摇摇晃晃,仿佛随时都会摔下去。   “风谣,你来这里做什么?危险,快过来!”墨云仇皱了下眉,向他靠近了几步,想把他拽回来,可风谣听而不闻,忽然发出一声轻笑。   “师父,弟子好像明白了……”他用虚弱的嗓音说着,艰难地转身和墨云仇对视,微微一笑,“如果这个世上,有人愿意为你去死,他还能是为了什么?”   “风谣,你怎么了?”墨云仇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,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,仿佛眼前的人随时都会化为一道风消散在空气里。   在他不安的注视下,风谣自顾自地开口:“答案是——爱。白霜喜欢我,而我,想要回应他。”顿了顿,“师父,是你让我知道,这个世上还有一种爱,是男人对男人的,所以,你会支持我的,对么?”   墨云仇抿了下唇,没有回答,还没反应过来,风谣已转回身,再次面向大海:“师父,弟子去了,再会。”说罢,他御起风,从悬崖上一跃而下!   在床上躺了十多日,他终于明白了——自己为什么会对白霜产生那么大的依赖。原来,他早就喜欢上白霜了。   什么都不重要了——自己的身份,师父对自己的看法,世人对妖怪的偏见——什么都不重要。   现在的风谣,只想快点找到白霜,确认他的生死,然后——亲口回应他!   白霜!等我! 作者有话要说:  弱弱地求个评论_(:з」∠)_   ☆、猫妖夜欢   白霜是在冰冷的夜里醒来的,当他醒来时,已身在一座不知名的小岛。   半个身子躺在坚硬潮湿的沙滩上,半个身子浸泡在冰寒彻骨的海水里。全身如同散架了一般,动弹不得。   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——右臂和右腿骨折,肋骨断了三根……内脏不知道还有几个是完好的。   呵,真是糟透了。   然而,他不后悔。   要他亲眼看着风谣死在他面前,那他宁愿死的人是自己。   只是没想到,才短短几天的功夫,自己对风谣的爱,便已深刻到了这个地步,真是白活了这一千多年。   也不知数了多久的星星,天终于亮了。白霜身上的伤借着妖力好了大半,却还是无法自如地行动。   忽然,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,两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出现在他的视线中。   “爹,你看!有个人躺在那里!”其中一人说着,掀开斗篷,露出一张还算清秀的脸,“他怎么没穿衣服?不冷么?”说着,正要朝白霜靠近,被他爹一把拦下。   “长那么妖异,多半是被冲上岸的海怪吧!若非海怪,光着身子躺在沙滩上,不是疯子就是傻子。”   白霜唇角一抽,无奈开口,声音有些沙哑:“海怪若是会被冲上岸,还能叫海怪?”   他不想被鉴定成疯子或是傻子,所以没有直接说自己不是海怪。   “的确,海怪怎么会被冲上岸呢?”清秀的少年说着,不顾自家老爹的反对,脱下斗篷来到白霜身旁,把斗篷盖在了他的身上:“能起来么?”   白霜自嘲地一笑:“要是能,我还躺在这里不走,就真成傻子了……”   明白了他的意思,少年看向不远处的男子:“爹!他受了重伤不能动,你身为百草屿的岛主,难道要见死不救吗?”   “人,我自然会救。妖怪么……就要考虑考虑了。”男子冷冷说着,不急不缓地走到白霜身旁,蹲下身粗略检查了一遍他的伤势,皱眉,“啧,伤得真重。小子,你该不会是被人追杀才逃到这里来的吧?”   白霜任由他摆布,闻言,戏谑地牵起唇角:“妖怪如何?被人追杀又如何?萍水相逢,我说的话你能信多少?倘若你对我尚存一丝善念,便把我扔到一个暖和点的地方,任我自生自灭罢——这里太冷,我待着难受。”   “你不说,又怎知我不会信?”男子说着,瞪他一眼,侧头看向少年,“青木,回去把我的药箱取来。这小子身上多处骨折,不宜乱动。”   “知道了,爹!”见自家老爹有意救人,青木兴奋地应着,转身离开。   “你真打算救我?”白霜看着男子冷若冰霜的脸,饶有兴趣地挑了下眉,“不怕我真是妖怪?”   “你若真是妖怪,等我把你治好后,再杀了你也不迟。”   “呵……”     白霜轻笑一声,侧头望向一望无际的大海。   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,再与风谣见上一面……   不……见了又如何?人妖殊途,他们终究有缘无分,见了,只会让心更痛罢了。   “你笑什么?”伽南看着白霜脸上自嘲的笑,疑惑道。   “没什么。”白霜闭上双眼,沉默片刻后,有些自暴自弃地开口,“又救又杀的,真麻烦,你还是直接杀了我吧……当然,你有这个本事的话。”   男子闻言一怔,不敢相信:“你真是妖怪?”   白霜没有回答。他安静地闭着双眼,均匀地呼吸着,就好像睡着了一般。   “你是什么妖怪?”   “你猜。”   后来,男子还是与青木一起,把白霜抬回了自己的家。   他们住在百草屿的东南侧,那里有一片低矮的小木屋,其中,最大最气派的,便是男子与青木所住的屋子。   或许是因为百草屿上长满了珍贵药草的关系,这里的人大多精通药理,其中以伽南为最。   伽南便是那个救了白霜的男子,他是百草屿的岛主,有一个妻子和两个儿子。   躺在陌生的床上,白霜看着为自己擦干身体的伽南,忍不住问:“知道我是妖怪,还是执意为我疗伤?”   “你说你是妖怪,倒是拿出点妖怪的样子来?”伽南说着,不小心用力过猛,弄痛了白霜,后者倒吸一口凉气,神情颇为无奈。   “等我能拿出来的时候,自会拿出来……”白霜疼得声音都发颤了——身上还残留着海水,把他的妖力压制得死死的,连最基本的幻术都施展不出来……   “没见过你这么弱的妖怪。”伽南不客气地评价了一句后,从木桌上拿起一个木碗,把碗里的东西涂抹在白霜的伤口上。   白霜任他摆布,无奈叹气:“不是说了……把我扔在一旁就好么?”反正,他身为一只千年狐妖,无论受了多重的伤,只要不危及性命,静养一段时间都能痊愈。   “都伤成这样了还逞什么强?乖乖躺好!”   “……”白霜无语地看着伽南,抿了下唇——人,是不是都这么爱多管闲事?伽南是这样,风谣……也是这样。   几天后,白霜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。他爬下床,刚想出门瞅瞅,便听到门外传来激烈的争吵。   “岛主,那人救不得啊!长那么妖异,一看就是妖怪!”   白霜的唇角抽搐了一下,忍不住小声嘀咕:“哪里妖异了……”   话音未落,便听伽南不满地反驳道:“是不是妖怪,我自己会看,要你们瞎操什么心?退一万步讲,就算他真是妖怪,也未必会加害于我们!”    “岛主!三思啊!千万别被那妖怪蛊惑了!他表面上对你感恩戴德,谁知道心里在盘算什么?一个夜欢还不够吗!”   听到“夜欢”这个名字,伽南沉默了。一时间,门外一片死寂。白霜疑惑地挑了下眉,犹豫再三,还是推门走了出来。   刚想开口询问,一只木桶“嗖”的一下朝自己飞来,白霜灵敏地侧身避过,看着砸进屋里的木桶,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。   “去死吧!妖怪!”扔木桶的罪魁祸首愤怒地说,听声音,就是刚才劝伽南别救他的人。   白霜将视线转向他,看着他脸上的愤怒,饶有兴致地一笑:“哦呀,这位兄台好大的火气,不如喝点凉茶降降火?不为自己的身体考虑,也要为他人的安危着想不是?”   “你!”那人气极,瞪了白霜一眼后,拂袖离去,“岛主,好自为之!”   他这一走,其他来看热闹的人也都接二连三地走了。   伽南皱眉看了白霜一眼:“你出来做什么?”他的语气里带着责备,显然对白霜刚才的话感到不满。   “躺久了,身子有些僵硬,出来活动活动。”白霜心不在焉地答着,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奇花异草,深深地呼吸了一下——清爽的香气在身体里游走一周,让他觉着自己的身心都舒爽不少,“对了,你们刚才提及的夜欢,是谁?”   伽南微微一怔,转身把地上的篮子搬到隔壁药房,整理起了新采集的药草,半晌才淡漠回应:“一只妖怪。”   “什么妖怪?”白霜挑眉。   “不知道。”伽南一边说着,一边专注地整理起了手中的药草,脸上没有任何神情,显然不想对夜欢做过多解释。    白霜走到伽南身侧,看着他手里那些奇形怪状的药草,犹豫片刻后,试探着开口:“他在哪里?兴许我能帮你们除掉他也说不定。”   此话一出,伽南手上的动作一顿,脸上终于有了表情——他狐疑地看了白霜一眼,不确定要不要相信他。   “你还是不信我是妖怪?”白霜说着,无奈耸肩。   伽南继续埋头整理药草,片刻后,淡淡地开口:“就算你是妖怪又如何?你重伤初愈,怎么斗得过那只猫妖?”   重伤初愈没错,但斗不斗得过又是另一回事了。   猫妖么?白霜饶有兴致地一笑:“无妨,告诉我他的方位,打不过我还能逃走不是?”   伽南皱了下眉,一番思索过后,不耐地对他摆了摆手:“随你,你执意要死我也拦不住——百草屿就这么大,你到草药茂密的地方走走,指不定就见到了。”   “好。”白霜爽快地应着,大摇大摆地往草药深处走去。   此时此刻,他身披一件浅蓝色的长袍,是伽南的衣服。   他不喜欢穿衣服,但百草屿四面环海,对他而言是最不利的环境,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。   大胆无畏地走在草药最茂盛的地方,当百草屿上人的气息渐渐远去之时,一股邪恶的妖气迎面扑来。   白霜下意识地往妖气传来的方向望去,远远望见了一抹暗色的身影——上身赤|裸,古铜色的皮肤,身体看着很结实。下|身捆着一条黑色的毛皮,那是他全身上下唯一的遮挡物。   白霜怔怔地望了一会儿,对夜欢的第一印象只有两个字——野蛮。   然而,正所谓人不可貌相,即便觉得对方不太好惹,白霜还是硬着头皮凑了上去:“你就是夜欢?”   古铜色皮肤的男子正抱膝坐在地上发呆,闻言,蓦地抬眸,瞥了白霜一眼:“谁?”   他的眼睛是一种接近透明的金色,近了看,瞳孔呈一条竖线,充满了野兽般嗜血的气息。黑色的长发显然从未打理过,杂乱而随意地披在身上。   白霜走到他身前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,友好地一笑:“这座岛上就你一只妖怪,不觉得孤单?”      “关你何事?”夜欢嗤笑一声,从地上站起,毫不退缩地和他对视,“别以为自己身为妖怪就能来套近乎——身上的草药味那么重,你跟那些偷药草的人是一伙的吧?”   白霜挑了下眉,丝毫没有对他的话产生畏惧,倒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:“偷?怎么?这些药草都是你种的?”   “是又如何?不是又如何?”夜欢模棱两可地答着,转身背对白霜,“我数到三,你再不走,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满五万字了,明天断更,后天更_(:з」∠)_   ☆、黑夜降临   夜欢言罢,真的从“一”开始数了起来,可身后的人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。   “二。”他皱了下眉,张开五指,尖利的指甲瞬间伸长了两倍。   数到“三”的时候,他一个利落的转身,一爪挥向白霜的咽喉。然而,出乎他的意料,白霜非但没有躲闪,反而悠闲地笑了笑,甚至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把折扇,轻轻为自己打起了风。   指甲撕破咽喉的感觉是那么真实,可眼前的人,明明被攻击了要害,却依然悠闲地微笑着,没有发出惨叫,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,让夜欢无法轻敌。   他几乎是本能地后撤与白霜拉开距离,用余光瞄了眼自己爪刃上的残血,隐约明白了什么:“幻术?”   “不错啊,觉察得很快嘛!”白霜微笑说着,颈上被夜欢用指甲划出的伤口以一个看得见的速度痊愈。忽然,他凭空消失,又凭空出现在夜欢身后,一把扯下了他围在下|身的毛皮!   “啧!”夜欢转身挥爪,白霜拽着毛皮急速后退,险险避开。   后退数步后,白霜总算站稳了身子,视线落在夜欢两腿之间,饶有兴致地一笑:“哟,还挺大。”   夜欢危险地眯了下双眸:“狐妖除了善于迷惑,也只有骚贱淫|乱这一个本事了。”   “多谢夸奖。”白霜挑了下眉,忽然想起了什么,微微一怔——同样的话,风谣也说过,可风谣说的时候,他完全做不到像现在这样泰然处之……   夜欢见他分神,立刻一爪刺向他的脸!白霜慌忙避开,却还是被夜欢的爪子擦到了,在脸上留下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。   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,白霜看着指尖沾到的殷红,视线涣散了一瞬——幻术破了?什么时候?好像是……扯下对方毛皮的时候。   呵,狐性本淫,或许真没说错吧……白霜自嘲地一笑,翻掌燃起一团幽蓝色的火焰向夜欢扔去。   “又是幻术?”夜欢嗤笑一声,直接弯腰避过,纵身跃起扑向白霜,双爪准确地抓住他的肩膀,把他压倒在地!   后背和凹凸不平的地面相撞,身上的伤口受到冲击,剧烈的疼痛迫使白霜倒吸了一口凉气。   “真弱。”夜欢不客气地评价着,爪子稍一用力,便刺进了白霜的肩膀。殷红的血液在白霜的衣服上晕染开,宛如一朵绽放的蔷薇。   “你自不量力,又心不在焉,不配与我一战。”夜欢冷冷说着,从白霜手里一把夺回自己的毛皮,“我诅咒你——下次睁眼,你将堕入无尽的黑暗!因为,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!”   不该看到的东西……白霜下意识地将视线挪到夜欢的两腿之间,竟在他大腿内侧找到了一个血红的图腾,似乎是烙铁烫出来的痕迹。他微微皱眉——错觉么?总觉得……似乎在哪里见过?   “还看!”夜欢一巴掌甩在白霜脸上,“啪”的一声,把他打得侧过头去,然后起身把毛皮系回腰上。   白霜想要爬起来,可全身上下使不出半点力气,却不是因为受了重伤,而是——他忽然觉得,自己好没用。   正如夜欢所说——他太弱了……身为一只千年狐妖,竟连一只小小的猫妖都打不过。他这千年,都做了什么?除了幻术,他还会什么?   喜欢的人,抓不住,讨厌的人,打不过——自己真的好没用。   白霜闭上眼睛,全身放松,任由冰冷的风席卷着他的身体,将他的意识拖入黑暗的深渊,越沉越深……   当他再次睁眼时,四周的环境发生了明显的变化——夜欢身上那股邪恶的妖气离得很远,若有若无。   不,那不是妖气,是煞气!   杀过人的妖,身上会出现煞气,当煞气积累到一定程度,便会堕入魔道。魔有着妖无法企及的力量,这也是为什么夜欢会那么强大吧——他已经离堕魔不远了。   眼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。白霜过了很久才意识到——自己失明了。   不论他睁眼与否,整个世界都是黑的。   呵,没想到夜欢的诅咒真的会应验。   可是,不知为何,白霜一点也不害怕。非但不怕,反而觉得很安心——就这样吧,不需要再思考任何事情,就这么自生自灭,似乎也不错?   也不知过了多久,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,紧接着是人的声音:“岛主!就是这只妖怪!我亲眼看到夜欢把他扔到了这里!”   随着这个声音,没过多久,一只温暖的手摸上白霜的脉搏——是伽南的手。   “没死,抬回去!”这个声音,果真是伽南。   “抬……抬回去?”刚才那人不敢相信地说,“岛主!他跟夜欢分明是一伙的啊!不然夜欢怎么可能留活口?!”   “我说抬回去!回去再说!”伽南皱了下眉,坚决道。   “岛主!三思啊!趁他现在昏迷着,我们想个法子杀了他吧!否则后患无穷!”   昏迷?呵……我现在可是清醒得很。   白霜在心里自嘲地一笑,全身放松,任由这些人摆布。他已经做好被折腾的准备了,偏偏伽南仍不死心:“你们一个个的都说他是妖怪,证据呢!”   要证据?好啊,我给你们——白霜使用幻术,让自己的脑袋上长出一对毛茸茸的狐耳。   “啊——”注意到这一变化的人惊恐地惨叫着,连退了好几步。伽南怔怔地看着这对雪白的耳朵,欲言而止——身为岛主,他不能包庇一只身份得到确认的妖怪。   可是,不知道为什么,看着他脸上淡然的神情,伽南怎么也放心不下,便说了这么一段话:“既然他真是妖怪,那我没有救他的理由。只是……就这么杀了他,也太便宜他了,不如先把他捆起来,明日午时当众执以火刑!”   此话一出,再无人提出异议。于是,那个夜晚,白霜被人抬到了伽南屋外,牢牢地捆绑在一根木桩上。   夜深了,待岛上的人都入睡后,伽南披着单薄的睡衣走到白霜身前,看着闭目养神的他,叹了口气:“你这是何苦?”   他早就看出来了——白霜这是在求死!   在摸上他脉搏的时候,伽南就知道他醒着,为什么醒着还会露出妖怪的特征?答案只有一个——他是故意的!他在求死!   本以为白霜不会回答,然而,在伽南惊讶的视线中,白霜缓缓睁开了那双无神的眼睛:“这话,不该由我来问你?你身为这座岛的岛主,肩负着岛上所有住民的安危,何必冒险救一只妖怪?更不用说——我与你不过萍水相逢,你根本不了解我。”顿了顿,他轻笑一声,微微扬首,露出不屑的神情,“还有,你不会真以为——区区火焰就能烧死我吧?”   伽南皱了下眉,不确定白霜所言是真是假。沉默片刻后,他试探着问:“你果真一心求死?”   白霜沉默,过了好久才回了这么三个字:“不知道……”   他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,可为什么……   “我不知道我还在期盼些什么……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座岛上,不知怎么来的,又怎知要怎么回?呵……就算真回得去又怎样?他……”念及风谣,白霜只觉自己的胸口一痛。他低下头,长长地叹了口气,“你走吧。”   伽南皱眉看了他一会儿,几番欲言而止后,终是叹了口气,转身回屋。   无声的黑夜令人恐惧,寒风侵袭着白霜的身体,冻得他瑟瑟发抖,无从入眠。他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回忆着与风谣在一起时的一幕幕,忽然苦笑出声。   自己究竟为什么要离开他……离开了他,才发现自己的生命完全失去了意义。早知如此,就以朋友的身份一直待在他身边,有何不可?   虽然自己的爱得不到回应会很痛苦,但,倘若能留在他身边,时刻守护他、服侍他,把他像稀世珍宝那样捧在手心里……白霜光是想想便忍不住笑出声来。   时间流逝得很慢很慢,白霜思考了一夜,思考了很多,却依旧没能得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——对于风谣,他究竟该如何是好?   感受着缓缓上升的气温,感受着阳光洒落在身上的暖意,白霜知道自己离行刑的时候不远了,内心原本就不抱希望的期待,变得更加虚无缥缈——风谣不可能来的,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这里。   “烧死他!烧死他!”   “为民除害!”   “去死吧!你这个妖怪!”   岛上住民的呼喊此起彼伏,乱七八糟的东西接二连三地砸上白霜的身体。白霜看不见,只能凭感觉侧头避闪。   终于,脚下的木材被点燃,发出独特的噼啪声。火焰犹如一条条来自炼狱的蛇,缠上白霜的脚腕,蜿蜒而上,所过之处是剧烈的灼痛。   白霜握紧双拳,强忍着不让自己叫喊出声。当火焰缠上他的小腿,他忽然全身放松,牵唇一笑,沙哑着嗓子开口:“风谣,我果然还是——喜欢你……”   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,可就在这时,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:“住手啊啊啊——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_(:з」∠)_(其实这个颜文字的含义是跪求评论!)   ☆、药王神女   随着那声呼喊,一个身材单薄的少年从天而降——风掀起了他的衣摆,发丝纷飞间,隐约可见一张绝美的脸庞。柔和的轮廓,美而不艳,清而不妖,宛如一朵飘落的白莲。   听到他的声音,白霜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:“风谣?”   来人正是风谣,他御风飞落到白霜身前,悬浮在灼热的火焰上方,挥手掀起一道狂风,卷起大量海水,从白霜头顶浇灌下去,将他脚下的灼热悉数浇灭!   咸涩的海水从白霜无神的眼睛上流过,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脸侧。他的身体微微发颤,却不是因为冷,而是——他不敢相信,风谣居然真的来了!   风谣在他面前站稳身子,看着他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,忍不住皱眉——此时此刻,白霜那张令他惊艳的俊美脸庞,半隐在湿乱的长发下,琥珀色的眼眸间没有一丝光泽。浅蓝色的长袍沾了水后,颜色变得有些灰暗,紧贴在身上。衣襟被水冲开,裸|露的胸膛苍白无力……   “你不是妖怪么!这个世上,哪有你这么弱的妖怪!”风谣咬牙说着,手忙脚乱地解开他身上的绳索,用瘦弱的身躯艰难地支撑起他的重量。   白霜蓦地握紧拳头,尖利的指甲刺入掌心,刻骨铭心的剧痛——所以,不是梦?   他努力凭着自己的力量站稳,试探着伸手抱住面前的人,手从风谣的头顶一直摸到光滑的脸颊: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?”   “我来找你!”风谣任他摸着,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愠怒,“是不是我来晚一步,就再也见不到你了?”   白霜没有回答,周围的人也都处在极大的震惊中,一时间,鸦雀无声,气氛变得有些诡异。   当风谣意识到旁人的存在,犹豫着是否要携着白霜逃离现场时,一个人毫无预兆地朝自己跪下,大声呼喊:“拜见药王神女!”   那个人是伽南——被他这么一喊,周围的人纷纷回神,争先恐后地朝风谣跪了下去:“拜见药王神女!”   “什……”风谣一脸迷茫——这些人都是瞎的么?认他为神也就罢了,居然把他认作神女?他明明是男的!   刚想反驳,便见伽南抬头使了个眼色,风谣微微一怔,欲言而止——那个人,是在帮他?为什么?   一段时间后,风谣出现在了伽南的屋子里,他看着床上陷入昏迷的白霜,忍不住皱眉:“现在该怎么办?”   门外挤了一堆人,相互推搡着,悉悉索索的声音接连不断。   房间里除了风谣和白霜,便只有伽南一人,他为风谣倒了杯茶,淡定道:“接受药王神女的身份,向众人解释救下妖怪的原因——要救他,这是最好的办法。”   风谣抿了下唇,不置可否——白霜现在这个样子,他确实无法立刻携他离开。何况,他独自一人飞来这座岛,已是九死一生,再多带个人的话……风谣无奈叹气——只能先想办法在这座岛上安顿下来了。   从伽南口中了解到,药王神女是百草屿住民信仰的神,象征智慧与生命,她总是一身雪白,能御风飞行,喜好音律,倒是真与风谣有那么几分相似——除了性别。   风谣一番思索过后,饮尽杯中的茶,放下茶杯从椅子上站起:“在下知道该怎么说了。”他说着,有些僵硬地朝门口走去,开门的那一刻,门外的人迅速退至两旁,为他让出道来。   风谣接受着众人的注目,双腿有些发软。他努力维持镇定,片刻之后,用充满威严的嗓音开口:“此妖身上不带半丝煞气,显然从未伤人,尔等怎可不分青红皂白,对他施以火刑?”   闻言,门外众人先是面面相觑,然后纷纷跪下,其中一人哆嗦着开口:“请……请药王神女恕罪!我见他与那猫妖夜欢接触,以为他们是一伙的……”   夜欢?谁?   风谣皱了下眉,略微思索了一下道:“此妖与那猫妖夜欢并无关系。即便是妖,也分好坏,此妖不算好,也不算坏,但毕竟是一条生命,尔等皆是精通药理之人,救死扶伤才是本职,怎可随意决定一条生命的去留?”   “神女说得是,我们知错……”   “对,是我们错了……还请神女恕罪。”   “知错能改,善莫大焉。众生平等,切记切记。”风谣说完这句话后,不等众人回应,拂袖回房,一道狂风拂过,将门掩上。   听着门外众人的惊呼,风谣长长地松了口气,好半天才缓过来,回到茶几旁坐下。   没想到他不过是来孤岛接个人,竟莫名其妙地成了神……   入夜,白霜终于醒了,他试着睁开双眼——果然,世界还是一片黑暗。   觉察到身后的动静,坐在床沿的风谣立刻侧身看向白霜,有些兴奋道:“白霜,你醒了?”   “风谣……”白霜犹豫着唤出这个名字,心情复杂,不知该哭还是笑——果然不是梦,风谣真的来了,不仅来了,还救了他一命。只可惜,现在的他,双目失明,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,也就不知道该用什么神情回应他……   见白霜明明睁着眼睛,却始终不看向自己,风谣蓦地意识到了什么,抬起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,然后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:“你的眼睛……”   “没什么。”白霜淡淡地打断他,从床上坐起,问,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?又是怎么过来的?”   风谣皱眉看着他的侧脸,知他不愿提及他的眼睛,便没有强求,转而认真回答起了他的问题:“是海流告诉我的——慕容后山的悬崖之下,便是西海,你若坠入海中,必会顺着海流漂泊。我抱着试试的态度,追着海流一路飞来,没想到真的找到了你。”   原来如此……白霜抿唇:“为何要来找我?”   “为何不来?”风谣反问,“你因救我而坠崖,我不该来找你么?”   “那么,知道我还好好活在这个世上,你是不是可以回去了?”白霜冷冷地说。   “你……”风谣按在床单上的手蓦地握成了拳,只觉胸口闷得慌,却一句狠话也放不出来。忽然,他似是想到了什么,松开拳头,平静地问,“白霜,你是不是在故意疏远我?”   白霜微微一怔,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了这个字:“没。”   “那你在来友客栈,说要与我分道扬镳是什么意思?”   白霜叹了口气,躺回床上,转身背对风谣:“我困了。”   没有爱风谣的勇气也就罢了,现在,他连离开风谣的勇气都没了。真的——好没用。   因为白霜双目失明的缘故,风谣不得不照顾起了他的生活起居。一开始,白霜还会说什么“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,还有空管我?”之类的话讽刺风谣,可后来,由于风谣太过执著,无论他说什么都执意如此,他只能默默接受。   正举着一个木碗喂白霜喝水,房门忽然被人推开,吓得风谣手一抖,险些打翻手中的碗,里面的水洒了白霜一身。   发现走进来的人是伽南后,风谣长长地松了口气,把碗放回桌上,撩起白霜的衣袖擦了擦他的衣襟。   白霜:“……”   “岛主,他的眼睛真的没得治了么?”忽然,风谣头也不回地问着,脸上闪过一抹担忧——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来找白霜,是来被他照顾的,可不愿就这么照顾他一辈子。   伽南在桌边坐下,皱眉地看了白霜一眼:“好端端的,非要去招惹那只猫妖,这就是下场!”   闻言,风谣微微一怔,蓦地意识到了什么:“你是说……白霜会失明,跟那只名为夜欢的猫妖有关?”   “怎么?他没跟你说?”伽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,“夜欢拥有诅咒之力,我看他多半是惹怒夜欢,遭到了他的诅咒吧!”   “在下知道了,多谢岛主。”风谣说着,看了眼窗外——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了,看来只能等明日……   猜到他想做什么,白霜有些急切地抬起一只手,好不容易才抓到风谣的手腕:“风谣!我不要你管!我觉得失明挺好的,看不到某张让我讨厌的脸,挺好的!所以,如果你想为了我去找夜欢帮忙,我劝你死了这条心!”   风谣低头看他那只抓着自己的手,抿唇:“白霜,你弄痛我了。”   白霜触电般地收回手,脸上闪过一抹慌乱,却又很快恢复镇定:“总之,我不想复明,你也别去找夜欢!”   “呵,从现在开始,你的话,我只听一半。”   “我不想复明!”   “好,我明日就去找夜欢。”   “别去!”   “我会让你复明的。”   “……”这哪是听一半?完全是反着听……   伽南把屋子让给两人,去了他妻子的房间。入夜,风谣与白霜挤在同一张床上,胸口有种莫名的悸动。他试着伸手抚上白霜的胸膛,见他没什么反应,便小心地挪动手,摸上他的腹肌,然后是小腹,然后……   白霜一把抓住风谣的手腕:“你在做什么?”   风谣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,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羞愧,便没有回应,假装自己睡得正熟。   然而,他的呼吸那么乱,白霜岂会觉察不到?   几番欲言而止后,白霜终是没有说破,松开他的手,转身背对他,暗暗叹了口气——如果你和我不是一类人,就不要做这种会让我误会的举动……我对别人没什么感觉,所以无所谓,可对你……   我会忍不住上了你的,风谣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我为什么要作死地双开_(:з」∠)_   ☆、夜夜交欢   白霜过了很久才睡着——风谣入睡前的举动,令他耿耿于怀,一时间不免想得有点多,一不小心便把自己陷了进去。   花了好长时间才忽略掉身上的异样,当他终于睡着时,已临近日出——清晨的阳光没能唤醒他,风谣起身时的动静,他竟也毫无觉察。   所以,当他终于睡醒,睁开双眼时,阳光落在他身上,暖洋洋的。   即便眼前依旧是一片令人绝望的黑暗,也不影响他的判断——天已大亮。   “风谣?”他试探着唤出这个名字,没能得到任何回应,那一刻,他的心悬到了嗓子眼。   房间里还残留着风谣的气息,却很微弱。明知风谣已不在房中,白霜还是不死心地呼唤着他的名字:“风谣!”   他一边焦急地喊着,一边跃下床,想要出门去寻,却因为太着急,身体重重地撞上茶几,险些把茶几整个掀翻。   “嘶……”捂住自己撞疼的腹部弯下腰,白霜的心剧烈地跳动着,无神的眼中写满惊恐——不!不要去找夜欢!   风谣你个蠢货,你知不知道——比起失明,我更害怕的,是失去你啊!   风谣独自一人走在药草茂盛的地方,细心地避过了一些好看的花——不是怕弄残它们,而是怕它们有毒。   百草屿上长满了药草,其中不免夹杂着一些剧毒之草。在风谣出发前,伽南曾一脸严肃地关照过他——越是好看的花,越可能含有剧毒,你要尽力避开它们。   风谣记住了这句话,七绕八绕,好不容易才走到夜欢的住处——是一栋简易的小木屋。   其实,他完全可以御风飞过来,可他怕自己的能力被夜欢发现后,会让夜欢对他产生敌意,所以只能伪装成一个普通人,脚踏实地地找过来。   然而,真正见到夜欢,他才意识到——自己的顾虑完全多余。   夜欢瞥见风谣之时,正大大咧咧地坐在木屋前的树桩上,双手捧着一串果实在啃。看到风谣,他几乎是第一时间——僵住了。   浅金色的眼眸在眼眶中微微颤动,渐渐蒙上一层水雾。沾满泥土的双手无力地落下,吃了一半的果实从指缝间坠落到地面,弹跳着滚出一段距离。   夜欢怔怔地看着迎面走来的风谣,脸上的神情由最初的惊诧,变得有些哀伤。   “请问……”风谣刚想问他是不是夜欢,便见他一个翻身从木桩上滚下来,滚到他脚边,双手紧紧抱住他的小腿!   风谣:“……”什,什么情况!   风谣诧异地低头,只见夜欢跪在他身前,低垂着脑袋,赤|裸双肩微微颤抖,忽然发出一声呜咽。   风谣僵在原地,一动都不敢动,半晌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,试探着开口:“那个……我来找夜欢,你知道他在哪里么?”   听说猫妖夜欢是只很凶残的妖怪,见人便杀,所以风谣本能地以为——脚边这只妖怪并非夜欢,许是夜欢的仆人?平日里受尽夜欢的欺辱,所以想从他这里寻求安慰?   这样想着,风谣叹了口气,心中的顾虑一扫而光。   他试着弯下腰,摸了摸夜欢的脑袋——他的头发很长,很杂乱,所以摸起来手感并不好。   感受着风谣温柔的举动,夜欢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,许久才从齿缝间挤出这么几个字:“主人……你终于回来了。”   听闻此言,风谣微微一怔,还没反应过来,便觉小腿上的束缚一松——夜欢起身与他对视,浅金色的眼中竟然噙满着泪。   “在下……”风谣想说他认错人了,可才吐出两个字,便被夜欢一把揽入怀中?!   “主人,我一直在等你……等了好久、好久……久到我都忘了——您的胸本来就这么大?”   风谣一脸黑线。忽然嗅到夜欢身上那股强烈的血腥味,他不受控制地咳了几声。夜欢连忙松开他,扶住他的手臂:“主人,外面风大,快随我进屋休息——您的屋子,我每日都会打扫。”   风谣任他扶着,跟着他踏进木屋,在陈旧的椅子上坐下,终于有机会开口澄清了:“谢谢你扶我进来,但……我想你误会了,在下并非你的主人,还有,在下是男的,本来就没有胸。”   听到这句话,夜欢的瞳孔猛地一缩,脸上所有的神情都在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,他沉默着和风谣对视了一会儿,忽然发疯似的钻到桌底下,一爪子抓上风谣两腿之间的某物!   风谣:“……”呃……他这是被非礼了?   由于夜欢的举动实在太过突然和直接,所以,风谣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,惊恐地站起身:“你做什么?!”   夜欢的脸色越发阴冷,他从桌底下钻出来的时候,眼中散发着明显的杀意:“你是谁?”他起身和风谣对视,冰冷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感,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。   风谣怔怔地看着他,终于意识到——或许,此时此刻,站在他面前的人,便是他要找的夜欢。   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后,他小心回应:“在下……我叫风谣,不是这座岛上的住民。”   “风瑶。”夜欢轻轻唤出这个名字,冰冷的神情在瞬间碎裂。   他回到风谣对面的椅子上坐下,一只手轻放在桌上,忽然紧紧地握成了拳:“呵,巧合?你也叫风瑶……”   “啊?”风谣一脸迷茫,想要坐下,却又对夜欢刚才的举动心怀余悸,所以只能傻傻地站在桌前。   直到夜欢颓然地瞥了他一眼:“坐。”   风谣乖乖坐下,并拢双腿,忽然意识到了什么,好奇道:“你刚才说……你也认识一个叫风谣的人?”   夜欢点了下头,然后双臂交叉搁在桌上,把脑袋埋进臂间,长长地叹息了一声——原来,比遥遥无期的等待更绝望的,是给了希望之后再让他绝望……   现在的他,只觉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空,连动一下手指都吃力。   呵……他真傻——她根本不可能回来。因为,她已经死了,就死在他的怀里。   那一日,无论他如何哀求,她都没有回应他。他至今记得她当时的眼神,大约与他现在差不多——充满了深邃的绝望。   风谣看着眼前的人,不知如何是好——他是来为白霜求情的,可夜欢现在这个样子,让他怎么也开不了口。   也不知过了多久,夜欢终于从无尽的绝望中缓过来,稍稍直起身子,单手撑着脑袋和风谣对视:“说,干嘛来的?”   他的语气差到极点,却让风谣释然地松了口气。   快速整理了一下思绪后,风谣试探着开口:“是这样,我有个朋友……”   话刚出口,便被打断:“等等。”夜欢说着,似是发现了什么,皱了下眉,忽然一个挺身从椅子上弹起来,冲到风谣身边!   “你……”风谣惊恐地瞪大双眼,几乎是本能地双臂交叉护住自己,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夜欢抬起一只手,伸到他颈边,把一串翠绿的珠子从他衣襟里勾了出来。   三颗最大的珠子上雕刻着精细的花纹,夜欢怔怔地看着,神情变得有些复杂。也不知过了多久,他终于松了手,仔细打量几眼风谣的脸后,自嘲地一笑:“怎么可能……”   风谣一脸惊疑——夜欢到底怎么了?似乎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,就变得不太正常,还是说……他一直都这么不正常?   在风谣警惕的注视下,夜欢自嘲地笑着,缓缓朝他跪了下去,一只手无力地搭上他的膝盖,声音里带着呜咽:“他终究是伤透了你……也罢,不论你是男是女,你都是我的主人……”   风谣忍不住皱眉:“我说了我不是你主人。”   “不,你是。”夜欢固执地说着,再次起身时,坦荡地解开了围在下身的毛皮,然后在风谣惊诧的视线里,抬起一条腿踩在桌上,指了指大腿内侧的血红图腾,“这是你亲手烙下的,只属于你的印记——是你对我的惩罚,也是唯一留给我的东西。所以,你是她,一定是她!”   风谣不敢相信地看着那个图腾,确实和他画给南宫司竹的图腾一模一样!   怎么可能……那个图腾,明明是他随性画的啊!   巨大的震惊中,风谣将视线从那个图腾上挪开、上移,和夜欢那双浅金色的眼眸对视,然后用有些颤抖的声音,问出了那个在心里尘封了十多年的问题:“她是谁?我……又是谁?”   夜欢把毛皮系回身上,淡淡地开口:“她叫风瑶,是我的主人。”   昔日,当夜欢还是只普通的黑猫时,没少遭人欺辱——人们把他看作诅咒的化身,朝他扔石子,用扫把打他,用斧头吓他,用一切能用的东西驱逐他。   终于有一天,他的脑袋被石头砸中,奄奄一息,本以为回天无力,没想到一个少女从天而降,将他捞进怀中,带着他御风逃离那个村庄,跨越大片海洋,落在一座岛上。   她说:“既然这个世界不需要我们,那我们也不必迎合它。”   她说:“我叫风瑶,从今天起,便是你的主人了。”   她说:“一个人太寂寞,你若有本事修炼成妖,我便给你取个名字,如何?”   几百年后,他真的修炼成妖,化作了人形。她用修长的手指抬起他的下颚,唇角牵起一抹玩味的笑:“人生苦短,需及时行乐,与其日日操劳,不如夜夜交欢——呵,就叫你夜欢了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夜夜交欢——没错!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! 发现自己越来越污了_(:з」∠)_   ☆、惩罚之印   “原本,我与主人在这座岛上生活得好好的……虽然自我化成人形后,她开始刻意疏远我,不让我看她洗澡,不让我与她睡在同一张床上……但她待我一向不薄,教我如何种植、辨别、使用药草,教我制作、吹奏或弹奏乐器——可惜她教的这些,我都不擅长,无论怎么学也学不通透,一定令她失望了吧……”   “所以,当那群人出现时,那个人——轻易地从我身边抢走了她!”说到这里,夜欢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恨。   风谣认真地听着,好奇地眨了眨眼睛:“那个人?岛上住民的祖先?”   夜欢点了下头:“他叫夏旻,听主人说,他是前朝帝姬的专属御医,前朝被推翻后,他遭人追杀,不得不携众弟子乘船逃到这座岛上。”   “然后呢?”风谣轻轻地皱了下眉,直觉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。   果然,夜欢按在桌上的手蓦地握成了拳,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了这句话:“主人爱上了他,可他做了什么?!他背叛主人,与自己的一个女弟子搞上了!”   “什么!”风谣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——若夜欢的主人真是上一世的他,那他的眼光未免太差了些,除非……“这个夏旻……长得很俊?”   夜欢奇怪地看了他一眼:“是挺俊的……怎么?”   “没什么……”风谣低下头,狠狠地唾弃了一下自己——蓝颜祸水啊蓝颜祸水……风谣,这一世的你可千万不要重蹈覆辙!   “这个夏旻不仅人长得俊,还很有才华——琴棋书画无一不精。主人的眼光绝对不差!只是……”夜欢皱了下眉,“我没想到人类无耻起来,竟如此没有下限——他背叛主人也就罢了,竟还当着主人的面,搂着他那个的女弟子,将主人大肆羞辱了一番!说她体质太弱,根本经不起艹!”   风谣:“……”   “妈的!这种话也说得出口!我一气之下,想杀夏旻,没想到那个女弟子会推开他……”   夜欢说着,沉默了一会儿,忽然低下头,趴在桌上叹了口气:“这就是为什么,主人惩罚了我——因为我杀了人。”顿了顿,“那个晚上,她哭着把我羞辱了一番,在我那里烙下了只属于她的印记,然后把光着身子的我赶出房门,让我去向夏旻赔罪。呵,我当然不可能去啊……”   “她哭了整整一夜,翌日就开始发烧……”夜欢的声音越来越轻,双手抱住自己,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,“我好怕……好怕她就这么走了……可我救不了她——只有夏旻那个混蛋有能力救她……我去求他,求他看在主人喜欢他的份儿上,救救她。只要能救活她,我什么都愿意做!可……她还是死了。”   风谣欲言而止——想问夏旻让他做了什么,但意识到夜欢是故意略过了这段后,他只能选择压下自己的好奇心,沉默不言。   “她就死在我怀里,没有半句遗言。”夜欢说着,自嘲地一笑,“她死后,我一度想要杀光岛上所有的人,可……每次杀人,这里,都会痛……”他指着自己的两腿之间,说的应该是那个烙印。   “每杀一个人,到了晚上,这里都会变得很痛很痛,让我无法入睡。她去世当晚,我杀了夏旻,杀了他的大弟子——不过杀了两人,便当场痛昏过去,昏迷了整整两天,醒来时被捆绑在木桩上,差点被火烧死。所以,自那以后,我每天只杀一人,早晚有一天——杀光他们!杀光这群该死的人类!”   风谣心情复杂地看着夜欢脸上的愤恨,劝他的话卡在喉咙里,一句也吐不出来——他没想到夜欢竟还有这样的过去……   “自那以后,你一直一个人守在这里?”风谣明知故问。   夜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:“是。但现在,你回来了……”   风谣皱了下眉,觉得是时候该说明来意了:“好,我姑且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——我相信自己曾是你的主人。如果你不介意我忘却了那段记忆,并换了男儿身,那么……能请你帮我个忙么?”   “主人但说无妨。”   “你诅咒了我的朋友,我希望你能解开那个诅咒!”   “……”   夜欢皱了下眉——他很少动用诅咒之力,因为,一旦被诅咒的对象死亡,诅咒会反噬到施术者,也就是他自己的身上。   所以,这个能力,他不会对脆弱的人类使用,而这座岛上的妖怪,除了他,似乎只有……   夜欢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:“他……是您的朋友?”他的语气中带着迟疑,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,说不清是抵触还是……嫉妒?   呵,主人居然会交朋友了……   这是好事,可——为什么是只淫|乱的狐妖?!   越想越不安,夜欢忍不住拍案而起:“主人怎可与男人交友?!男人没一个好东西!”   风谣呆呆地看着他……   “哦,主人自然不同,主人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!”   风谣继续呆呆地看着他……   “怎么?不信?”   “不……我只是在想——你也是男人。”   “对!我也不是好东西!”救不活你也就罢了,连杀光岛上的人为你报仇都做不到……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。   看着夜欢眼中的悔恨,风谣叹了口气,侧头望向窗外。   传说总是会被美化——听完夜欢对他主人的描述,风谣不难判断,他主人便是百草屿住民所信仰的那位药王神女的原身。这也是为什么,伽南会把这个身份堂而皇之地推给他,并且没有遭到任何人的质疑。   因为他们真的很像,甚至——或许真如夜欢所言,本就是同一个人。   风谣没有成形之前的记忆,也就不知道——自己是否真能自由选择自己的性别?   他只知道——这一世的他,依然喜欢着男人……   呵,换了性别,却忘了换性向?   有点讽刺……   最后,风谣还是说服了夜欢——   “我可以解开诅咒——只要是你想要的,我都可以给你!你所有的要求,我都会予以满足!但是——”他冷冷地眯了下浅金色的双眸,“离那只狐妖远点!”   “为什么……”我来到这里,不为别的,就是为了找他啊……   在风谣有些失落的视线里,夜欢发出一声嗤笑:“狐性本淫,谁知道他在遇到你之前,跟多少人上过床?我无法忍受——眼睁睁地看着你跟一个如此肮脏的存在并肩走在一起。”   风谣:“……”   “所以,答应我——等我解开他身上的诅咒,你便与他绝交!”   风谣为难地看着夜欢,看着他脸上的坚定,几番欲言而止后,终是艰难地回应:“好……我答应。”那一刻,他看见夜欢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——骇人听闻的猫妖夜欢,笑起来,竟像个孩子……   两人谈妥后,风谣刚想离开木屋,去把白霜找来,没想到才踏出房门一步,白霜便自己找了过来。   他那头长发没有梳理,散乱地披在身后,衣服上到处都是被树枝和杂草划出的伤口。   风谣怔怔地看着他,半晌才反应过来,御风飞到他身侧,扶住他,语气里充满焦急:“你怎么过来了?!你看不见……是怎么过来的?”   听到他的声音,白霜立刻转身面向他,抬手摸上他的脸,一路向下摸去,同样焦急地询问:“风谣?你没事?!夜欢没有伤害你?”   风谣被他摸得有些不自在,刚想让他停手,夜欢便来到他身侧,一把将他拽进自己怀里,冷笑:“妖狐,你是有多饥不择食?连男人都不放过?”   听到他的声音,白霜立刻警惕地眯起双眸:“放开他!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!”   “呵……你都这样了,还能怎么对我不客气?”   夜欢的话音刚落,白霜便从他视线里凭空消失。一瞬间的愕然,还没反应过来,怀里的风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迅速扯开。   夜欢皱了下眉,侧头望去,只见白霜正立在距离他两米的地方,把一脸迷茫的风谣横抱在怀里,无神的眼眸间散发着从未有过的冰寒:“猫妖夜欢,你不会以为——初次交手时,我用了全力吧?我最后一次警告你——风谣是我的人,再敢碰他一下,你就死定了!”   夜欢嗤笑一声——这话不该由他来说?   还未开口反驳,便听风谣不满地开口:“你们两个够了!都给我住手!”顿了顿,“白霜你放我下来!”   白霜乖乖地把风谣放回地面……   风谣:“夜欢!收起你的爪子!”   夜欢乖乖收起自己锋利的爪子……   这下终于可以好好解释了——风谣松了口气,试探着抬起一只手,扯了扯白霜的衣袖:“你放心,夜欢不会伤害我,我已经说服他帮你解开诅咒了。”   “怎……”白霜震惊地瞪大双眼,想说“怎么可能”,可话到嘴边,又立刻变成了,“你答应了他什么条件?!”   风谣欲言又止。   “不,我不同意!”白霜说着,一把抓住风谣的手腕,“风谣,我说了,我不想复明!走,我们离开这座岛,现在就离开!”   “白霜!”风谣有些焦急地喊了一声,眼看白霜又要将他横抱起来,连忙看向一旁的夜欢,“夜欢!解开诅咒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绝望地求个评论……没有评论我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在追这篇文……   ☆、有美人兮   解开诅咒很容易——夜欢不过是打了个响指,白霜便恢复了视力。   可夜欢没有告诉风谣——施术者主动解开诅咒,也会遭到诅咒的反噬。   呵,诅咒这种东西,还真难伺候啊……   在风谣惊讶的视线中,夜欢直挺挺地朝地上倒去。   “夜欢!”风谣几乎是本能地推开白霜,冲到夜欢身边,想把他从地上拽起来,然而,无论他如何施力,地上的人都没能挪动分毫。   白霜过了一会儿才让眼睛适应周围的光线——起初,眼前的一切都好像笼在一层模糊的光晕中,看不真切。  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风谣朦胧的背影,回忆起被他推开的瞬间,只觉心里五味杂陈,各种不是滋味。   恨不得立刻弄死夜欢,却又不忍心让风谣白费力气,一番犹豫过后,视力恢复正常的白霜终是认命地叹了口气,走到两人身侧,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夜欢扛到自己肩上。   “你轻点啊!”看着他粗鲁的动作,风谣忍不住皱眉。   “你行你来?”白霜不满地瞪他一眼,风谣立刻乖乖闭嘴。   于是,白霜加快脚步把夜欢扛进木屋,随手扔到床上,然后冷冷地看向风谣:“说!你到底答应了他什么条件?”   瞥见白霜眼底的愤怒,风谣不知为何有些害怕,视线一阵躲闪。   片刻之后,他似是做出了什么决定,走到木桌旁坐下,看着床边的白霜,试探着开口:“还记得么?此岛初见之时,你问我为何要来找你,其实……我只说了一个原因,还有一个没来得及说。”   “什么?”白霜疑惑地挑了下眉。   “我……”风谣才吐出一个字,便有些不安地低下了头,半晌才再次开口,却问起了别的,“那我问你——你为何要救我?”   白霜走到风谣对面坐下,隔着木桌仔细打量他的脸,从他那张柔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,便漫不经心地回答:“想救便救了。”   风谣皱眉:“我要听的不是这句。”   “哈?那你要听哪句?直接告诉我,我重复一遍就是。”   风谣抿了下唇,沉默片刻后再次开口:“我以为答案已经很明显了……还是我自作多情?你因我坠崖——为了救我,差点牺牲自己的生命,难道……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?”   明白风谣在暗示什么后,白霜的眼中闪过一抹错愕,却又很快染上一层哀伤:“是……我喜欢你。”   喜欢——这就是风谣想要确认的事。   然而,在风谣欣喜的视线中,白霜又面无表情地加了一句:“那又怎样?我是妖,你是人。我们寿命不同,生存的方式不同,就算你现在对我有点感觉,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。”   听到这段话,风谣脸上的欣喜瞬间消散,他怔怔地看了白霜一会儿,早已准备好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。   片刻之后,他皱了下眉:“谁告诉你我是人?”   白霜漠然抬眸:“你若不是人,是什么?”   “我……”风谣的大脑一片空白——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,因为,他确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……   半天等不到回答,白霜叹息一声,强压下眼底的失望,起身朝屋外走去。   风谣的视线随他而动,接触到屋外刺眼的阳光,眼睛忽然一酸,紧接着,泪水就这么顺着脸庞流了下来,无声无息……   白霜,我千里迢迢来找你,就是为了回应你啊……可你,竟连个机会都不给我……   你喜欢我,我也喜欢你,为什么不能在一起?我不懂……   因为物种不同?   可……白霜,你想过没有——在你眼里,我是人类,可在人类眼中,我又是什么?   其实这个时候,床上的夜欢已经醒了,他清楚地听到了白霜的那句“我喜欢你”,以及之后的那句——就算你现在对我有点感觉,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。  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,夜欢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——白霜这只淫|乱的狐妖主动疏远主人,他不该感到高兴么?可为什么……胸口会这么闷呢?   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,给足了风谣调整情绪的时间,夜欢这才有些夸张地伸了个懒腰。   “夜欢,你醒了?”风谣连忙抬手擦去脸上的泪痕,从椅子上站起身,来到夜欢床边,“你没事吧?”   夜欢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,一把抱住风谣纤细的腰,脑袋往他身上蹭了蹭,真如一只温顺的家猫:“主人放心,我身强力壮,虚弱个几天很快就会好起来。”   风谣被他蹭得有点痒,却又不忍推开他,只能一脸无奈地僵立在原地:“我不知道解开诅咒会让你虚弱……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   “告诉你了,你就会改变主意么?”   “……”风谣无法回答,不是真的无法抉择,而是——他很清楚,他的答案是“不会”。   夜欢眼中闪过一丝了然,松开他的腰,看向门外的某人,忽然问:“主人喜欢他?”   风谣怔了一下,想说点什么,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。明知道此刻沉默便等同于默认,可他就是不愿开口否认。   “呵……”得到了肯定的答案,夜欢发出一声冷笑,却没再多说什么。   一阵有些尴尬的沉默过后,风谣无力地开口:“答应你的事,我会做到——我明日便送他离开这座岛。”   夜欢微微一怔,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个:“送他离开……那你呢?”   “我留下,陪你。”风谣说着,转身走回桌边坐下。   床上的夜欢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他那张柔美的脸,凝视着他眉宇间的忧愁……忽然自嘲地一笑:“你明明不愿。”说着,他躺回床上,侧身背对风谣,“随便你,你要不要送他离开,是你的事,与我无关。”   听到这句话,风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:“你不是说……”   “你是我的主人。”夜欢打断他,躺在床上的身子微微蜷缩,捆在下|身的毛皮耷拉在一旁,露出半个臀部,“我说过——只要是你想要的,我都可以给你。你所有的要求,我都会予以满足。如果,要你离开那只狐妖的代价,是你一直这么郁郁寡欢下去,那么……我会后悔一辈子。”   顿了顿,他认真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:“风瑶,我从不奢望能得到你,我只想看到你幸福……”   风谣怔怔地看着他赤|裸的后背,好不容易干涸的眼睛再度湿润。   他抬起一只手遮住自己的眼睛,微微扬首,强忍下差点落下的泪,另一只手蓦地握成了拳:“谢谢,我知道该怎么做了。”说罢,他立刻起身朝屋外走去,走了两步后直接御风而起,径直飞落到白霜面前。   白霜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少年,眼中不自觉地闪烁起复杂的光:“做什么?”   风谣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,片刻后,一字一顿地开口:“白霜,我喜欢你。不是‘海内存知已,天涯若比邻’的那种喜欢,而是‘只羡鸳鸯不羡仙’的那种喜欢。虽然没有达到‘衣带渐宽终不悔,为伊消得人憔悴’的程度,但我对你的喜欢,绝不仅仅是你口中的‘有点感觉’。不要因为我体质弱就轻视我,与你一同面对众人非议的勇气,我还是有的!”   听完这段话,白霜有些心潮起伏,眼中的阴霾霎时去了大半。他忍不住抬起一只手抚上风谣的脸,忽然轻笑一声:“武功没学会几招,书倒是念得不错?”   风谣瞪他一眼。   “呵……那么,我的回应是——‘有美人兮,见之不忘,一日不见兮,思之如狂’。”顿了顿,“风谣,我爱你啊……爱你爱到——恨不得天天见到你。我答应你,从今往后,我再不说那分道扬镳的话了。”   白霜说着,刚想把风谣揽入怀中,忽然,一阵风迎面扑来,他连忙将风谣护在身后,露出警惕的神情。   然而,未等他看清来人,便听身后的风谣有些激动地开口:“师父!”   随着那声呼唤,一黑一白两抹身影掠过大片草地,稳稳落在两人不远处的地方——是墨云仇和慕容寻!   墨云仇追来,风谣可以理解——许是担心他的安危,毕竟他重伤初愈。那慕容寻……是什么情况?   在他疑惑的视线中,慕容寻上前一步,与墨云仇并肩,看着他轻佻一笑:“我杀了武林盟主东方劫,他的手下正四处追杀我,我被追烦了,便随你师父来这儿避避风头。”   “哦。”风谣淡漠回应,心中暗想——避风头哪儿都能避,非要跟着墨云仇,千里迢迢跨越大片西海,来这孤岛上避?   呵,你不仅仅是来避风头的吧?   “对了,你们是怎么来的?”风谣忽然想起这个很关键的问题。   “自然是坐船而来。”墨云仇漠然道。   风谣的眼睛一亮:“有船?那……师父打算何时回去?”   “为师是来寻你的,寻到了你,自然随时都可以回。”墨云仇说着,抬眸看了眼天色——已接近黄昏,“既是顺流而来,那只能逆流而归,所花的时间肯定要多些……天色已暗,今晚就先在这里歇下罢。”   于是,当晚,夜欢的小木屋被墨云仇和慕容寻霸占了……   “等等!为何要把屋子让给他们?!”白霜先夜欢一步提出质疑,“你让给你家师父也就罢了,毕竟师徒一场,那慕容寻……”   风谣耸了下肩,有些无奈地打断他:“那屋子最多容纳两人,不让给慕容寻,难道还让给你不成?别忘了,我是‘药王神女’,不缺睡的地方。”   白霜恍然:“那……今晚,你要与我同睡一张床么?”   风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:“前几个晚上,我们不也睡在同一张床上?”   白霜没有回应,却是牵起了唇角,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。琥珀色的眼眸在月光的笼罩下闪烁着妖异的光,似乎还夹杂着一丝……微妙的玩味。   风谣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,呆呆地和白霜对视了一会儿,直到——夜欢一把抓住他的手腕:“你是说……要与那些该死的人类住在一起?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背景是架空,所以大家不要纠结诗词的时代问题…… 小小地剧透一下,小受其实是只披着弱受外皮的女、王、受! 好想快点写到第三卷_(:з」∠)_   ☆、那夜迷途   风谣脸上快速掠过一丝愕然——他竟忘了夜欢的存在……   现在的他,满脑子想的都是——要给自家师父和慕容寻制造一个单独相处一夜的机会。   他知道自家师父对慕容寻有好感,也看得出慕容寻对此并不反感,相反可能还乐在其中,所以……没能兼顾到夜欢与岛上住民之间的矛盾。   事已至此,不可能再去把自家师父从木屋里撵出来……风谣为难地看了夜欢一眼,试图晓之以理:“夜欢,几百年了……岛上的住民早已不再是原先那批,你何必对陈年旧账如此执著?再者,你已经杀了夏旻和那个女弟子,还不够么?”   夜欢皱了下眉,浅金色的眼眸间闪过一丝愤恨:“凭什么他们可以忘记?凭什么只有我要背负那段黑暗的过往,他们却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?我不甘心!我要杀光他们!用死亡和恐惧唤醒他们的记忆!用他们的生命和鲜血祭奠我逝去的主人!”   “可……你不是说,我便是你的主人么?”风谣决定动之以情,“我回来了,现在的我,与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过节,你何必招惹他们?更不用说——杀了人,痛苦的还是你。”   夜欢沉默了,有那么一瞬间,风谣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。可是,没过多久,夜欢便冷冷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:“难道……把摔碎的花瓶粘回原样,就可以掩盖它摔碎过的事实?”   风谣愕然地看着夜欢,忽见他露出了一抹有些邪恶的笑,伸手抬起他的下巴:“只有这件事,我绝不依你——这些人该死!我早晚有一天会杀光他们!你若生气,我另一侧的大腿也给你烙,你想烙哪儿便烙哪儿,但——无论你怎么惩罚我,伤害过你的人,都得死!”   风谣怔住了,还没反应过来,夜欢抬他下巴的那只手便被白霜用折扇敲开。   白霜不满地瞪了夜欢一眼后,动作轻柔地揽过风谣:“其实我还蛮认同他的最后那句话——伤害过你的人,都得死!”   风谣抬头看他,皱眉。   白霜与他对视,忽然戏谑地一笑,看向夜欢:“不过,你哪只眼睛看到——他们伤害过风谣?你口中那些伤害过风谣的人,早就化作白骨埋进土里了吧?自己没把握住复仇的时机,就把仇恨转移到无辜的一代身上,夜欢啊夜欢,你不过是在给自己找个赎罪的方式罢了,然而这个方式,非但没能赎清你的罪,反而不断加深了你的罪孽,啧啧,真可悲啊。”   “妖狐,找死!”夜欢眼中蓦地闪过一丝杀意,指尖弹出锋利如刃的利爪。   白霜无所畏惧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,忽然挑了下眉,“唰”的一下展开手中的折扇,为自己打起了风:“被我说中了,所以恼羞成怒?呵,猫妖,你的境界未免太低了些。”  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,风谣连忙出声阻止:“够了!都别再说了!”顿了顿,抬眸和夜欢对视,微微皱眉,“夜欢,实话告诉你,我很快便会离开这里,或许明天,或许后天——总之,很快。”顿了顿,“你是愿意跟我一起走,还是继续留在这座岛上杀人?”   这是风谣给夜欢的最后一次机会,如果他选择了前者,那么,风谣真的会带他一起离开,从此将他视作自己的朋友,或者……宠物?好生待他。   可如果,夜欢选择了后者……风谣不想放任他继续制造杀孽,所以,可能会考虑——杀了他。   原本他并不打算管这事,他只是来找白霜的,这座岛上的住民是死是活,都与他无关,可……如果他真是夜欢的主人,他必须负起这个责任,为这件事做个了结。   然而,未等夜欢开口回答,白霜抢先一步道:“你要带他一起走?你疯了?!”   风谣无奈地瞪他一眼:“有何不可?”   “你要把一个煞气如此浓重的妖怪带在身边?!不怕被道观里那些闲着没事儿做的老头找上?”白霜几乎能想象日后的生活——绝不安宁!   风谣确实没考虑到这个问题——他不是妖怪,也非道士,所以感受不到白霜口中的煞气,只是偶尔和夜欢离得比较近时,能从他身上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。   正打算思考一下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,没想到夜欢根本没给他思考的机会:“我不会离开这座岛。”他坚定地说着,往木屋的方向看了一眼,“这里是我和她的家,我们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……我死也不会离开。”   这是风谣最不愿听到的答案,他有些失望地看了夜欢一会儿,叹气:“那么,答应我——至少今晚不要杀人,好么?”   这一次,夜欢总算没有反驳:“好。”   “随我去人类的居所住一晚,就一晚,不要离开我身侧半步,好么?”   “好。”   ……小木屋里只有一张床,很窄,两个人勉强能挤一挤。   慕容寻已脱去外袍钻进了被窝,见墨云仇依旧侧对着自己坐在桌边,忍不住开口:“不过来一起睡?”   墨云仇淡漠地瞥了他一眼:“为何要跟来?”   “不是说了么?为了逃避东方劫的手下。”慕容寻毫不犹豫地回答,侧躺在被窝里,用一只手支撑起自己的脑袋。   随着他的动作,黑色柔软的发丝从他颈侧滑落,衣襟微微敞开,露出性感的锁骨。   看出他是故意的,墨云仇收回视线:“东方劫为人阴狠毒辣,他死了,没有人比他自己的手下更开心。你却说——被他的手下追杀?”顿了顿,不等慕容寻回应,他轻叹一声继续道,“无妨,你若不想回答,以你的聪明才智,有的是借口可以编。只是……慕容后山上,你对东方劫说——与我不熟?”   “怎么?墨兄与我很熟么?”慕容寻挑了下眉,唇边的笑意若有若无,“我怎么记得——你只追上过我一次?呵……口口声声说要与我比武切磋,却连我的人影都找不到。”   墨云仇低头看着身前的桌面,沉默了一会儿才说:“你……是真的忘了?”   “忘了什么?”慕容寻说着,忽然缓缓掀开被子,穿着单薄的里衣,下床朝墨云仇走去,径直走到他身后,一只手试探着搭上他的肩。   “十一年前……”墨云仇吐出这四个字的时候,低垂的眼眸间闪过一丝悔恨,“我不该喝醉的……”   “为何不该?你不喝醉,又怎么让我知道你的秘密?”慕容寻说着,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缓缓向下挪去,忽然蓦地转变方向,掐住他的脖子!   “墨云仇。”他冷冷地吐出这个名字,语气中没有杀意,却有着无尽的冰寒,“为了你,这十一年来,我四处奔波、拜师学艺、苦练剑术,就是为了有朝一日,能亲手杀了你!”   说完这段话,他沉默片刻后,忽又收回手,换了个平静的语气:“只可惜,无论我如何努力,都只能勉强与你战个平手,甚至——可能还不如你……”   “这就是你一直对我避而不见的原因?”墨云仇微微侧头,用余光瞥了眼身后的人。   “十一年前,你对我做过什么,你自己心里清楚。江湖人不拘小节,对于那一晚,我没什么可说的,我只是无法释怀——翌日,你醒后第一反应,竟是想杀我灭口!”   说到这里,慕容寻放回墨云仇肩上的双手蓦地收紧:“墨云仇,我差点死在你手里……并且知道——这么多年来,你口口声声说要与我切磋,其实不过是想继续找机会杀我罢了。在明知没有胜算的情况下,我怎能不逃,怎能不避?”   “那么……现在呢?”墨云仇试探着问。   “现在?”慕容寻的视线恍惚了一瞬,似乎在回忆,“那日在酒馆偶然相遇,我以为在劫难逃,可与你动手之时,见你眼中没有杀意,真的只有对比武切磋的渴望,不知怎的便放下心来……”   墨云仇长长地叹了口气:“我真正想置你于死地的……只有那日醒来——怕你会将那夜的事说出去……那日过后,你若想说,早便说了,何必一直藏着掖着?既然断定你不会乱说,那我又为何要杀你?”   慕容寻垂下好看的睫毛,没有回应。   “寻,我说我喜欢你,是认真的。不是因为愧疚。”忽然,墨云仇认真地说,“那日过后,我时常梦见你,一直都想再见你一面,与你好好谈谈。”   慕容寻微微一怔,沉默片刻后,抿唇:“我知道。”   吐出这三个字后,他缓缓蹲下身,一只手试探着摸上墨云仇的腰,手指灵活地一挑,便将他的腰带挑开,然后抓住一侧从他身上抽离。   腰带一松,衣袍立刻敞开了半边。慕容寻起身用双臂勾住墨云仇的脖子,将自己的唇贴上他的耳朵,故意吹了口气才哑声道:“其实,我也喜欢你……喜欢了整整十一年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接下来有场面试需要准备,所以断更几天,很快回归!   ☆、各执己见   慕容寻双手各抓住墨云仇衣袍的一边,缓缓朝两边掀去,露出他结实的肩膀。   裸|露的肩膀感受到一丝凉意,墨云仇只是微微皱了下眉,没有反抗,任由慕容寻继续将他的衣袍褪尽。   墨色的衣袍下是一具非常结实的身躯,肌肉的线条柔和分明,令人赏心悦目。   慕容寻将褪尽了衣袍的墨云仇从椅子上拽起,推向床的怀抱,看他的目光,迷恋中带着一丝叹息:“你变了……”   墨云仇顺着他的力道在床沿坐下,闻言挑了下眉:“让你失望了?”   “是啊,让我有种——错过了很多的感觉。”慕容寻说着,轻佻一笑,直接坐于墨云仇膝上,一只手按上他的胸膛,贴着他灼热的肌肤缓缓下移,“后悔没能早点解开与你之间的误会,以至于错过了太多个肆意放纵的夜晚。十一年的空白,你想怎么填补我?嗯?”   这话说得露骨,再加上慕容寻撩人的动作和语气,墨云仇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两腿之间的某个部位集中。   终于,当慕容寻的手按上他那个蠢蠢欲动的部位,他再也忍不住,双手按着慕容寻的肩膀,一个旋身便将他轻易地压倒在床上,哑声道:“这一次,是你主动的,不怪我。”   慕容寻全身放松,唇角的笑意充满了诱人的魅惑:“如果你让我很舒服的话……我便原谅你,墨兄。”   风谣三人抵达伽南的屋子时,夜色已深,岛上的住民基本都睡下了,唯有伽南屋里亮着灯。   透过窗棂,隐约可见摇曳的灯光下,伽南正不紧不慢地将一些药草分门别类。   风谣停下脚步,不安地皱了下眉——路上一再拖延,就是想等天色暗下后,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夜欢带到他和白霜近日暂住的房间,没想到这都亥时了伽南还不睡。   自从风谣来到这座岛上后,伽南便把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,与他妻子同床而眠。可今日,或许是觉得风谣和白霜不会回来的关系,他竟待在自己房中,还忙碌到这么晚……   风谣犹豫着走到屋外,轻叩了两下房门。   “谁?”伽南低声询问,来到门前。   “伽南,是我,风谣。”   “吱呀——”一声,房门被伽南从里面推开,看到风谣的那一刻,他长长地松了口气——没想到风谣真能从夜欢手上活着回来……   刚想问他是否受伤,视线瞥见他身后的夜欢,伽南怔了怔,随即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:“他……他……”   风谣皱了下眉——伽南果然见过夜欢。   事到如今,不可能原路折返,风谣只得硬着头皮开口:“我会解释的……能先让我们进屋么?”   “快进来!”伽南压低声音,急切地说着,一把将风谣拽进屋内,然后侧身让出路,待白霜和夜欢进屋后,他将脑袋探出门,左右看了看,没看到人,这才放心把房门关上。   “他是夜欢?!”刚把房门关严实,伽南便迫不及待地问,一边问着,一边转身看向那个几乎全|裸的男人——夜欢只在下身围了条破旧的毛皮。   在伽南转身的同时,他大大咧咧地霸占了风谣对面的椅子,那坐姿……毛皮下面的景色一览无遗。   白霜在风谣身侧坐下,很自然地抬手替他理顺脸侧的乱发。对面的夜欢冷冷地看着,皱了下眉,却没有出声。   “对,他是夜欢。因为一些原因,他今天会随我在这儿暂住一晚。”风谣说着,视线越过白霜,看向怔立在门口的伽南,试探着开口,“我觉得,你们之间可能存在误会……”   话音未落,夜欢忍无可忍地打断道:“我跟这些该死的人类没什么好说的!风瑶,我答应你今晚不开杀戒,便不会食言。但,过了今晚,他们还是得死!”   风谣皱了下眉,欲言又止——夜欢对岛上住民的仇恨和偏见实在太深了,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,到底该怎么办才好……   ——难道真要他亲手杀了夜欢,才能彻底了结这件事?   可……他下得了手么?   风谣扪心自问,隔着木桌看向对面的夜欢,按在腿上的手蓦地握成了拳——不,他做不到……   ——他无法狠心杀死一个如此深爱着自己的人。   “算了……”一时想不到解决方法,风谣只能暂且将此事搁置一旁,“伽南,我累了……已经很晚了,你去睡吧——有我在,夜欢不会乱来,你且放心。”   伽南皱眉和他对视,没有回应,更没有动——白霜从未伤过人,所以即便是妖,他也想方设法救了他,可夜欢不同。   夜欢杀了这么多人——从古至今,从未间断。   他的双手早已被鲜血染红,他的灵魂早已被黑暗吞噬——他罪孽深重,天地可鉴!   伽南身为百草屿的岛主,必须对岛上所有住民的安危负责,所以他无法放任夜欢留在这里。   这样想着,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,严肃地开口:“不行,任何人都可以在这里暂住,唯夜欢不可!”   听到这句话,夜欢危险地眯了下双眸,风谣紧张地看着他,见他没有要起身冲向伽南的意思,这才暗暗松了口气,有些头疼地开口:“伽南,我说了——有我在,夜欢不会乱来。”   “为什么?”   “因为……”风谣抿了下唇,“我是他的主人。”   “什……”伽南眼中闪过一抹讶异,半晌才反应过来:“你是他的主人……怎么可能?你不是第一次登上这座岛么?”   “是啊,但是……”风谣沉默片刻,一字一顿地继续道,“伽南,夜欢的主人,是药王神女。而我,很可能是药王神女的转世。”   “不可能……”伽南无法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——夜欢的主人是药王神女?是岛上所有住民共同信仰着的女神?这不可能!这怎么可能……   “所以我才说——我觉得你们之间可能存在误会。”风谣叹了口气,“传说总是会被美化……夜欢在这座岛上生活得最久,他的记忆应该最接近真相——是你们的祖先间接害死了药王神女,也就是夜欢的主人,所以夜欢才会拼命杀害岛上的住民。”   “当然,我并不认同夜欢的做法——这么多年过去,沧海桑田,物是人非,岛上的住民早已不再是原先那批,这样杀下去根本没有意义。”说这句话的时候,风谣认真地看着夜欢,希望能说醒他,可惜夜欢的视线始终瞥向一旁,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。   伽南震惊地消化着这些信息,忽然想到了什么:“风谣,既然你是他的主人,那么……你不能让他停手么?”   风谣为难地咬了下唇,按在膝上的双手越握越紧,白霜皱眉看着他的手,刚想开口阻止他,对面的夜欢嗤笑一声,冷冷开口:“风瑶,你看,这就是你想包庇的人类——知道真相后,只关心自己会不会被杀,对自己祖先犯下的罪孽只字未提!”   “你闭嘴!”终于,白霜忍无可忍地从椅子上站起身,看夜欢的视线中充满了愤怒,“夜欢!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杀人是为了替主人报仇,可你真的在乎过自家主人的想法吗?你看不出风谣现在很痛苦吗?他的痛苦都是你造成的!你也说了,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,你的主人惩罚了你,说明她非但不支持你杀人,还非常痛恨你的这种行为,可你现在在做什么?!如果你家主人还活着,一定对你失望透顶!”   夜欢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,缓缓起身,毫不退缩地和他对视:“你懂什么?对当年的事,你一无所知,有什么资格高谈阔论?”   “够了!都给我闭嘴!”随着风谣的这声怒喊,一道狂风凭空掀起,在屋内旋转一周,撞开窗户消散在夜色中。   伽南怔了一下,连忙冲过去把窗关上,转身道:“等等,我们都冷静一下。这么大动静,把附近的人吵醒可就糟了!”   此话一出,屋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。   一阵诡异的死寂过后,风谣有些疲惫地开口:“伽南,夜欢的事交给我,你去睡吧。”   伽南沉默了一会儿,犹豫再三,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:“好。”   他说着,刚准备离开,忽然想起了什么,回到桌前,将桌上的药草收拾干净,然后拿起桌上的茶壶,往里面放了几片叶子,倒入开水,“这是安神茶,可助眠,你们慢用。”说罢,不等三人回应,自顾自地转身朝门外走去。   风谣目送着他离开房间,带上房门,视线挪至桌上的茶壶,看着袅袅上升的雾气,忽然起身走向床的方位:“白霜,我累了……熄灯。”   “好。”白霜看也没看夜欢一眼,将蜡烛吹熄后,追着风谣的脚步上了床。  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,夜欢那双金色的眼眸间闪烁着明亮、妖诡的光。他看着宽衣解带准备入睡的两人,皱了下眉,拿起桌上的茶壶,给自己倒了杯茶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本书的小可爱们!我狐汉三终于回来啦~ 毕业季,各种忙碌,所以本书的更新频率不会太快,我尽量一周三更吧! 谢谢所有等更、养肥的小天使!爱你们么么哒~   ☆、挥爪自宫   夜欢端起茶杯,将茶水吹凉,一饮而尽——茶水入口,苦涩之中带着一丝甜味,从舌尖弥散开,心头郁结的怒气与烦闷似乎真的消退不少。   夜欢将手中的空茶杯随手扔回桌上,蜷起一条腿踩上椅面,双手交叉搁于膝头,望着风谣所在的方位,无声叹息——风瑶,这一世,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。你放心,我会一直坐在这里,守到你醒来为止。   风谣本想问夜欢为何不睡,奈何他实在太累了,刚熄灯上床不久,困意便一波接着一波袭来,轻易地卷走了他的意识。   白霜看着他隐没在黑暗中的侧脸,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,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探入他的里衣,贴上他光滑细腻的肌肤。   那一刻,白霜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曾在落日楼阁看到的画面,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,感受着身上的异样,试探着将手摸向风谣的下身。   然而,就在手指触上某个部位的瞬间,风谣低低地呻|吟了一声,有些不舒服地侧了个身。   白霜的手从风谣的裤子里滑出,看着他背对着自己的身躯,自嘲地一笑——风谣今晚一定累坏了,毕竟走了那么远的路……没办法,今晚就先放过他,让他好好睡一觉吧……   这样想着,白霜总算收起心思,安分地闭上了双眼。   夜很漫长,夜欢百无聊赖地坐在桌旁,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四肢,又喝了几杯茶后,忽然觉得不太对劲——身上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热?尤其是下身……   夜欢怀疑伽南在茶水里下了毒,但因为大部分毒对妖怪的影响聊胜于无,所以他没有在意。可是,又过了一会儿,感受到体内某团蠢蠢欲动的火焰,夜欢终于想起了一件事——有两种药,就算是妖怪也不能幸免。   一种是迷药,另一种……是春|药!   伽南下毒,夜欢可以理解,可是,下春|药……夜欢怎么也想不通——为何伽南要在茶水里下这种药?   难道他知道妖怪只会中迷药或春|药?那他为什么不下迷药?为什么非要下这种药?!   身上灼热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和清晰,夜欢低低地喘息着,放下茶杯,摸上灼热的源头,想自己随便解决一下,然而,不知是饮入的剂量过大,还是太久没做这种事找不到感觉,总之,无论他如何挣扎,都无法将体内的灼热发泄出去。   意识变得有些模糊,最原始的本能被激发出来,战胜了理智——夜欢从椅子上滚下来,焦急地寻找着目标。   风谣和白霜皆已睡熟,平缓的呼吸声此起彼伏。夜欢艰难地爬至床尾,风谣的气息近在咫尺,对他而言无疑是最致命的诱惑。   他的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,潜意识里告诉自己这样不行!绝对不可以伤害风瑶!可是,体内的灼热反复诱惑着他——夜欢,你为她付出了这么多,陪伴了她这么多年,可她的眼中从来都没有你……你真的不恨么?真的只想看着她幸福吗?   ——你真的……从未想过拥有她?   当夜欢反应过来时,他已骑在了风谣的身上——双手撑在他耳侧,看着他那张柔美的脸,夜欢只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。   风瑶,我爱你啊……爱了那么多年,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爱你!   我的确很笨,不识药草,不通音律,无论你怎么教都学不会,也的确没什么才华,琴棋书画无一沾边——但我能保护你啊!   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,无论你怎么惩罚我,我都不会反抗。   所以,为什么我不行?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?!   在你心里,我究竟算什么?   泪水从夜欢的眼中落下,落在风谣脸上。风谣微微一怔,疑惑地睁开双眼,与此同时,夜欢掀开他身上的被子,一只手探进了他的……   “夜欢!”风谣惊恐地大喊一声,一把推开身上的夜欢,“白霜!醒醒!”   “怎么了?”白霜蓦地惊醒,看到风谣身上夜欢,立刻反应过来,一个翻身下床,揪住夜欢下身的毛皮,硬生生地将他从床上拖了下来!   身体和冰冷的地面相撞,意识稍稍清醒——看到风谣脸上的惊恐,夜欢只觉一阵凉意从头灌到尾,还没反应过来,白霜已一脚踹上他赤|裸的身体:“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!混蛋!”   “别……”风谣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,虽然被夜欢吓得不轻,但他相信夜欢不会做这种事,因而觉得事有蹊跷,“白霜你先等等!”   夜欢跪在地上,狠狠地咬了下唇——刚才,他竟想上了风谣?   口口声声说不会伤害他,却差点做了伤害他的事情……   “呵……”夜欢自嘲地一笑,回忆起风谣刚才脸上的惊恐,有那么一瞬间,产生了一种非常强烈的罪恶感。   忽然,尖利的爪子从他指尖弹出,白霜以为他想杀人灭口,连忙冲回床边,挡在风谣身前,却见他一爪挥向自己的下身!   “你……”白霜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。   浓烈的血腥味在屋子里弥散开,黑暗中,深色的液体从夜欢的大腿内侧流出,缓缓向四周漫延。   “这样……就行了吧……”夜欢用颤抖的声音说着,整个人无力地朝地上倒去。   “夜欢!”风谣惊恐地喊了一声,挣扎着想要下床,却被白霜一把拦住。   “你别动!我去!”白霜说着,试探着走到夜欢身侧,蹲下身,掀起他的毛皮,沉默片刻后,神情复杂地开口,“这家伙……对自己真够狠的。”   夜欢没有昏迷,只是下身的疼痛实在太过强烈,有那么一瞬间麻痹了他的意识,让他动弹不得——但他还是能听见白霜的话。   一段时间后,终于适应了疼痛的他,看着白霜冷冷开口:“别碰我。还有……桌上的茶水,不要喝!”   这句话几乎用尽了他仅剩的力气,他闭上眼睛,艰难地喘息着,一动都不敢动——每动一下,都是剧烈的疼痛。   “不行!必须马上给他止血!”风谣说着,不顾白霜的反对,终于还是下了床。   他披着单薄的衣服走到夜欢身侧跪下,地上的血很快染红了他雪白的长裤,但他没有在意,一把扯下夜欢身上的毛皮,“白霜!去把伽南找来!”   白霜皱了下眉,沉默片刻后,忽然挥袖将桌上的茶壶扫到了地上!   茶壶碎裂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兀,风谣震惊抬眸:“你做什么?!”   “伽南应该知道——我们之中,最需要水的人是你。换句话说——这药,是给你下的。”白霜冷冷说着,琥珀色的眼眸间闪烁着冰冷的寒光,“为什么?”   听完他的话,风谣才反应过来,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,然而,夜欢的血还在流,他没有闲心思考别的:“我不知道……我只知道——除了伽南,这座岛上,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愿意救他!”   “伽南也不会救他!”刚才的事让白霜心有余悸,这种时候,他实在不想离开风谣半步。   风谣见他神色坚决,只好咬牙起身:“你不去我去!”   然而,刚踏出一步,便被夜欢死死抓住了脚腕:“不……不要去……”他说着,在风谣担忧的视线中,挣扎着从地上坐起,“我差点伤了你,所以……这是我罪有应得。我不需要你的同情,也不需要任何人救我,尤其是那些该死的人类!”   说到这里,他抿了下唇,再次开口时,语气里带上一丝祈求,“风瑶,对不起……我不会为自己的行为做任何辩解,对不起……求你原谅我……”   视线有些模糊,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,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疼痛。   风谣犹豫了半天,终是放弃了出门寻找伽南的想法,回到夜欢身前蹲下:“那我给你包扎一下。没有麻药,会很痛,忍着。”   “嗯……”夜欢的视线随他而动,眼中多了一丝绝望——他没有说……愿意原谅他……   风谣的动作很温柔,可尖锐的疼痛还是一阵又一阵席卷着夜欢的意识——他闭上双眼,身体无力后仰,躺倒在冰冷的地上,忽然想起了自家主人曾对他说过的话……   她说——疼痛只是暂时的,伤疤却是永恒的……希望你看到那个印记时,能想起我今天对你说过的话。   ——从今往后,再也不要杀人了……   这一次,夜欢是真的陷入了昏迷,与此同时,他的伤已好了大半,只留一个触目惊心的疤痕——妖怪的体质果真不可理喻。   “他的那个……还能再长出来么?”替他包扎完的风谣担忧地问着,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。   白霜伸手扶住他:“应该不能了。”   “为什么?不是说妖怪的伤都好得很快么?”风谣皱眉,“无论受了多重的伤,只要不威胁到生命,便可痊愈——难道世间流传的这些,都是谣言?”   “不是谣言,但……”白霜叹了口气,抬起一只手,摸了摸他的脑袋,“那里不一样……”   “怎么不一样?”   “那里没有骨骼支撑啊……可以说,那里是妖怪除了心脏以外,最脆弱的部位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我是不是对夜欢太狠了_(:з」∠)_   ☆、万劫不复   后半夜,夜欢一直处于昏迷状态。   白霜把他扛到床上后,看了眼坐在桌边的风谣:“不再睡一会儿么?”   “睡不着。”风谣心不在焉地应着,望了眼窗外——天色已经开始变亮了,柔和的阳光将周围的云都染成了淡淡的金色,很美,风谣却无心欣赏。   白霜走到桌边,拿起一个干净的茶杯,往里面倒了点开水,递给他:“放心,这水没问题,有问题的应该只有伽南放进茶壶里的那几片叶子。”   风谣接过茶杯,却不急着喝:“伽南真要害我?”他百思不得其解,“他若真想害我,有的是办法,为何非要……”   他没再说下去,白霜轻叹一声,在他身边坐下,想要摸他脑袋,抬起的手却被他挥手挡开:“别这样……”他现在实在没什么心情跟任何人互动。   又等了一会儿,天色终于大亮,风谣几杯水下肚,觉得身上的力气恢复不少,便起身朝门外走去:“白霜,守着夜欢,我去找伽南。”   然而,刚走到门口,白霜一把抓住他的手腕:“不行!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,我陪你一起。”   “你陪我去了,夜欢怎么办?”   “该怎么办怎么办。”   “什么叫该怎么办怎么办?”风谣皱了下眉,他知道白霜不喜欢夜欢,毕竟夜欢煞气缠身又诅咒过他,可现在,夜欢重伤昏迷在床,没半点自保能力,他们之中必须留下一人守着他,否则,一旦夜欢的存在被岛上的住民知道,等待他的只有死。   “那我陪着夜欢,你去把伽南找来。”   “也不行!”白霜想也不想便拒绝道,“我不会再离开你半步!”说罢,瞥见风谣脸上的为难,他放轻声音,换上认真的语气,“我知道你想找伽南问清楚,我又何尝不想?可,比起真相,我更担心你的安危。倒不如说——我只在乎你的安危。”   风谣沉默了,片刻之后,终是叹了口气,回到原位坐下:“好吧,再等一会儿,等夜欢醒来……”   话音未落,床上的夜欢侧了个身,缓缓睁开了他那双金色的眼眸。   瞳孔接触到阳光,立刻竖成了一条细线,透着野兽般敏锐的光。   “夜欢?”风谣试探着唤了一声,“你现在觉得怎样?”   夜欢一个挺身从床上坐起来,低头看了眼自己缠着布条的下身,微微眯起双眸:“早就没事了。”说罢,开始拉扯那些布条,动作有些粗鲁。   “夜欢!”风谣吓了一跳,连忙起身冲到床边,想要阻止他,却被夜欢反抓住手腕,一把扯进怀里,“?!”   白霜皱了下眉,本能地上前一步,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,放下心来——他倒想看看这只阉猫还能做什么?   风谣在夜欢的一扯之下,一只手险些按到他的伤处。   心有余悸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,风谣坐在床沿,短暂的惊讶过后,眼中闪过一丝了然——夜欢把脑袋凑向他,在他胸口轻轻蹭了蹭:“主人,我真的已经没事了。那里缠着难受……要不,你帮我解?” 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着伤的缘故,让夜欢觉得自己有了撒娇的资本,他全身放松地倚靠在风谣身上,鼻尖飘来阵阵清香——是风谣的体香。   风谣下意识地侧头看了眼白霜,只见他悠闲地坐在茶几旁,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,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……   “你自己解吧。”片刻之后,风谣吐出了这么一句话。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拒绝,让夜欢的眼眸一黯。   风谣想要抽身离开,手腕却被夜欢抓得死死的。   其实,连夜欢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——仿佛一松手,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一般。   断了那里,就像断了最后的邪念,让他不再彷徨,不再犹豫不决,所以他不后悔。   既然已经没有了拥有风谣的资格,那么,就安心做他的宠物——夜欢甘于如此。   可……若是风谣连宠物的位置都不愿留给他呢?   夜欢从风谣身上直起身子,生平第二次尝到了恐惧的滋味——第一次是风瑶死的时候,这一次,风谣好好地活着,他却感受到了更大的恐惧。   ——他会被风谣抛弃么?   “主人,你是不是讨厌我?”终于,夜欢鼓起勇气问出了这个他在意了很久的问题,其实,第一次将风谣揽入怀中,他便觉察到了——风谣在抗拒。   虽然很微弱,但风谣确实想要推开他——或许是因为他身上的血腥味。   风谣抿唇和他对视了一会儿,然后淡淡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:“古人云:鱼和熊掌,二者不可兼得。夜欢,你知道我反对你杀人,你不可能一边杀人,一边还要求我喜欢你。”   这话说得巧妙,就好像在说——夜欢,我讨厌你都是因为你杀人,如果你不杀人了,那我可能会试着喜欢你。   夜欢承认自己很笨,但这话里的意思,他还听得懂——不就是拐着弯地劝他别再杀人么?   在风谣期待的视线中,夜欢松开他的手,蜷起双腿,抱膝坐在床上,金色的眼眸间全是挣扎。   杀光岛上所有的人——若是没有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他,他根本活不到现在,所以,他不想半途而废。   可若是因此错失风谣……   夜欢试着想象过风谣离开百草屿,而他依旧留在岛上的情景,并不比地狱好上多少。   诡异的死寂持续了一段时间,就在风谣面露失望之时,夜欢叹息着开口:“我跟你走……”   这对他而言是多么艰难的决定,只有他自己知道,风谣只会觉得松了口气,白霜则会在心里吐槽——该死!   对此,夜欢心知肚明,可他看着风谣脸上的释然,还是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,露出一抹有些苦涩的笑。   风瑶,我为你牺牲了太多,过去、现在……将来或许会牺牲更多,可我永远也得不到你……   在你面前,我失去了自我,失去了尊严,失去了除了你之外所有的一切。不,连你我都……从未拥有过……   我为自己感到悲哀,可,有什么办法?   谁让你是我主人呢?   谁让我深爱着你呢?   爱你爱到——万劫不复……   夜欢抬起一只手,对着自己的食指关节狠狠咬了一口,将差点流出的眼泪逼回,然后看着风谣微微一笑,笑得有些邪气:“现在,你愿意替我解开布条了么?主人。”   风谣抿了下唇:“你断的是那里,又不是手……”   “嗯,我知道,但是……”夜欢没再说下去,不是故意卖关子,而是他怕他继续说下去的话……风谣会听出他的声音在颤抖。   风谣,算我求你了……看我一眼……就满足我这一次……   求你了……   被夜欢用那双好看的金色眼眸直勾勾地盯着,风谣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,伸手探向他的下身。   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,夜欢身上那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,风谣皱了下眉,忽然想到了什么:“夜欢,我帮你洗个澡吧?”   “好。”夜欢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。   “然后你要穿人类的衣服,梳人类的发式。”   “好。”   “答应我,从今往后,再也不要再杀人了。就算有道士想抓你,不要反抗,一切有我。”   “嗯。”   白霜听着两人的一言一语,几次欲言而止,心情复杂。   他能够理解风谣想要对夜欢负责,保护岛上住民的心情。可,带着夜欢一起离开,绝非什么好决定。   ——就算夜欢以后都不再杀人,他身上的煞气也消除不了,道士找上门只是时间问题,他们迟早都要一起面对。   “唰——”的一声,白霜甩开手中的折扇,对着自己用力扇了几下,以表达内心的不满,可他始终没有出声反对。因为,除此之外,确实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,能在不杀死夜欢的情况下保护岛上的住民。   他的闷闷不乐让风谣觉得有些好笑:“白霜,今天又不热,你这是在干嘛?快去帮我取个木桶过来,倒些热水,我要给夜欢洗澡。”   白霜瞪他一眼:“他自己没手?要你帮他洗?”   “不论是我帮他洗还是他自己洗,都需要木桶和水。”   “……有道理。”白霜无奈地叹了口气,又在原位坐了一会儿后,终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朝门外走去。   “若是见到伽南……”   “我知道该怎么做。”白霜淡淡地打断他,推门离开。   终于,房间里只剩风谣和夜欢两人,夜欢暗暗松了口气,更加肆无忌惮地依偎在了风谣怀里。   风谣解开他身上的布条,瞥了眼伤口,还真的彻底好了——伤口很平整,甚至连结的痂都脱落了。   只能说——妖怪体质,果真不可理喻……   “那个……有个问题,我不知该不该问。”忽然,风谣试探着开口。   夜欢挑了下眉:“什么?”   “这个……影响你小解么?”   “……”   “我还是找人来帮你看下吧?”   “你敢!”夜欢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,“你找一个我杀一个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夜欢对风谣的感情,并不比白霜对风谣浅,但cp是白霜x风谣不会拆。 唉……好心疼夜欢。不过,狐狸的文,大家懂的——过程虐身虐心,结局保证温馨! 明天尽力双更!   ☆、命悬一线   一段时间后,白霜取来了木桶和水。   风谣把夜欢扶进木桶,待他在里面坐下后,往他身上舀起了水。   清澈的水洗刷着他古铜色的皮肤,泥土和砂砾顺着结实的身体滑落,很快将水变得浑浊。   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,相互纠缠着,风谣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理顺。   夜欢始终一动不动地坐在木桶里,任由风谣摆布,金色的眼眸间闪烁着好看的光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   风谣不喜欢夜欢,却喜欢他那双眼眸——明明杀人无数,眼底却依旧清澈,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。   不过确实,夜欢接触的人太少了——他自化成人形后,便没有离开过百草屿,真正接触过的人,也只有他的主人。   风谣不知道他究竟存在了多少年,但这些年,他就像白活了一般,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杀人的动作,行尸走肉……   想到这里,风谣忍不住轻叹一声,挽住夜欢的胳膊:“起来。”   夜欢顺从地从木桶里站起身,任由风谣用毛巾擦干他的身体。   赤|裸的脚踏上冰凉的地板,看着风谣毫不犹豫弯下的身子,夜欢终于再也忍不住,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毛巾:“我自己来。”   风谣怔了怔,一旁的白霜暗暗松了口气,给他倒了杯水:“风谣,过来喝水。”明明是很温柔的嗓音,却掩盖不住其中的一丝强硬。   风谣乖乖走到茶几旁,从白霜手里接过茶杯,一口饮尽杯中的水。   妖怪的体温比常人高很多,所以夜欢那头湿漉漉的长发很快干了。风谣用红绳将其捆于脑后,使夜欢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不少。   人类的衣服对妖怪而言无疑是一种束缚——夜欢披上伽南的长袍后试着走了几步,只觉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,无意间瞥见白霜脸上的神情,除了幸灾乐祸,竟还夹杂着一丝感同身受。   风谣看着夜欢现在的样子,满意得直点头:“总算像个人了。”   这个说法让夜欢有些不爽,但他只是眯了下眼眸,没有反驳。   “好了,去找伽南吧。”风谣说着,话音未落,已迫不及待地推开了房门——这一次终于没了后顾之忧,他一定要快点找到伽南,把想问的都问清楚。   最终,三人在百草屿沿岸发现了伽南。一路上遇到不少人,居然都没把夜欢认出来,着实让风谣松了口气。   伽南背对着三人立于海中,小腿已被海水淹没。听到动静,他惊疑地转身面向三人,然后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:“你们……你们是人是鬼?!”   “大白天见鬼?”白霜忍不住嗤笑一声:“这么说,你以为我们都死了?”   夜欢愣了一下,还在思考春|药是否致命,风谣已彻底反应过来:“你下的不是春|药,是剧毒?!”   伽南抿了下唇,眼中闪过一抹悔恨,更多的却是失望:“……为了岛上住民的安危,我不得不这么做……夜欢是最大的威胁,如果能杀死他,别说牺牲你们,就算要我牺牲自己,我也愿意。”顿了顿,他侧头望了眼汪洋大海,无声叹息,“但我伤害了无辜,背弃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也是事实,我已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上。”   听到这句话,风谣终于知道为什么伽南会出现在这里了——他想跳海自杀!   “可我们都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啊!”风谣忍不住皱眉——为什么这个世上,总有那么一些人,会为了一些不必要的坚持,牺牲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命?   夜欢是这样,伽南也是这样。   风谣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,但他觉得这样不值得!真的不值得!但……值不值得,只有他们自己知道,他没有资格去评判,能做的也只有尽自己所能,劝他们做出更好的选择:“伽南,你是百草屿的岛主!你背负了那么多东西,就这么一走了之,不觉得太自私了么!”   伽南没有回应,一段时间的沉默过后,又往前走了几步。风谣狠狠地咬了下唇,还想说点什么,却被白霜一把拦住:“算了,让他去。”   风谣只好欲言而止,又盯着伽南的背影看了一会儿,忽然有些不稳地后退了几步,然后整个人无力地朝地上倒去。   他倒下的姿势是那么干脆,以至于白霜没有产生丝毫怀疑,连忙以最快的速度接住他的身体:“风谣?!”   “主人!”夜欢看着风谣紧闭的双眼,意识瞬间被恐惧支配,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,“主人,不……不是真的……”   两人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已经半个身子没入海中的伽南。   “伽南,救救他!救救我的主人!”夜欢绝望地呼唤,“求你救救他……只要你能救他,我什么都愿意做!我保证再也不杀人了!所以,求你……”   白霜什么也没说,直接放下风谣,冒着妖力被封印的危险冲入海中,揪住伽南的衣领便往回拖。   其实,早在听到白霜的惊呼时,伽南便有了回来的冲动——救死扶伤,是医者的本能。   他任由白霜把自己拖回岸上,不等他开口,便为风谣把起了脉,余光瞥见夜欢脸上的担忧和绝望,他的眼中不自觉地闪过一丝诧异。   或许,风谣没有撒谎——夜欢的主人真的是药王神女,而药王神女,也的的确确是被他们的祖先间接害死的……   如果真是这样,如果夜欢真的只是在复仇……这座岛上,究竟有谁是真正无辜的?   “伽南,他怎么样?”白霜焦急地问着,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,一直拿在手中的折扇消失了——他的幻术已然失效。   伽南收回手,无奈地叹了口气:“起来吧。”   这话是对风谣说的,在白霜疑惑的视线中,风谣睁开双眼,从地上坐起的同时,一把揪住伽南的衣袖:“倘若此时此刻,我是真的命悬一线,而你已葬身深海,你在天之灵岂能得安?伽南,你不能死,你这样不是在赎罪,而是在逃避。你死了什么都做不了,活着却还能救很多人,不是么?”   伽南沉默了,风谣小心地瞥了眼身边的白霜,只见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,有恍然,有愤怒,也有释然,再看夜欢,完全是松了口气的样子。   夜欢只在乎风谣有没有受伤,会不会死,他不会在乎风谣刚才是否欺骗了他,甚至不在乎风谣的决定是对是错,就算风谣想与全世界为敌,他也会奉陪到底。   这是他与白霜最大的不同,也是他永远得不到风谣最主要的原因——爱情,从来都不是一味的追随。   在风谣的劝说下,伽南终于放弃了自杀的想法。   风谣带着白霜和夜欢回到那个偏僻的木屋,发现墨云仇和慕容寻早早等在了门口。   看着迎面走来的风谣,墨云仇挑眉询问:“走?”   风谣点了下头:“嗯,走吧。不过,我想带夜欢一起走。”   “随你。”   墨云仇的语气永远那么淡漠,慕容寻忍不住笑了一下,替他补充:“反正船够大也够结实,在上面翻云覆雨都没事。”   风谣一脸迷茫:“翻云覆雨……用在这里是什么意思?”   墨云仇和白霜同时轻咳了一声,夜欢疑惑地歪过头:“船是什么?”   “……”   其实,还有一个问题夜欢至今都没想明白:“既然伽南下的是剧毒,为什么我会……”   白霜已经无力吐槽他的智商了:“剧毒对你无效,不代表剧毒里所有的成分都对你无效。”   “什么意思?”夜欢皱眉。   “意思就是——伽南下的剧毒里,有春|药的成分。又或者,剧毒本身不存在春|药的功效,进入你的身体后转化成了春|药。”   夜欢继续皱眉……   临走前,夜欢最后一次踏进他住了那么多年的木屋,从床底下找出一个沾满灰尘的布包。   他小心拍去布包上的灰尘,想把它递给风谣,却又中途改变主意,背到了自己身后。   “这是什么?”风谣好奇地问,看布包的形状,似乎是一床琴。   夜欢笑了笑:“这个么……是你最喜欢的东西。”   ——也是我对风瑶,我真正的主人,最后的念想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我已经不敢看评论了……好不容易放两天假,结果感冒了……一感冒就不想更文QAQ   ☆、道士下山   夜欢醒来时,正躺在陌生的床上。   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,四处弥漫着风谣的气息,让他觉得安心。   隐约记得自己第一次坐船,吐得七荤八素,最终昏厥在了风谣怀里。   虽然不是一次愉快的体验,但能和风谣近距离接触,夜欢也算死得其所……啊不,死而无憾?也不太对……   话说,他真的已经离开百草屿了么?这里是哪里?   正准备起床,开门的声音突兀地响起,随之响起的是风谣温柔的嗓音:“这里是北境墨府,我的房间,你可以放心住下。”他说着,把手中的食盒拎到桌上,依次排开,“我吃过了,这些都是你的。”   夜欢下意识地看了眼窗外,阳光明媚,显然已过午时……他昏迷得真够久的。   被子下是一具赤|裸的身躯,夜欢没有在意,直接掀开被子,下床走到桌边,迫不及待地向食物伸出自己的爪子,却被风谣用筷子无情敲开:“把衣服穿上,去洗个手,然后用筷子夹着吃。”   夜欢不满地皱了下眉:“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啰嗦。”   风谣怔了一下,还没反应过来,便见夜欢乖乖披上衣服,去把手洗了,然后回到桌旁坐下,从他手里接过筷子。   本以为夜欢不会用筷子,没想到他不仅会用,还用得十分娴熟。   风谣怔怔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,忽然有种错觉——仿佛眼前的人跟百草屿上的夜欢并非同一人。   外表干净整洁了很多也就罢了,竟连举止都规范了很多。   刚这样想完,便见夜欢把一条腿蜷起来,搁上椅面,风谣无奈地耸了下肩——夜欢果然还是夜欢。   “你慢慢吃,我出去走走。”风谣说着,刚转过身,便被夜欢一把扯住衣袖。   “去哪儿?”夜欢有些紧张地问。   “放心,我就在附近,不会走远。”   “好。”夜欢应着,松手后,忽然想到一个问题,“白霜呢?”   风谣沉默了,半晌才叹了口气,边走边说:“我就是去找他……”   夜欢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,隐约觉察到了什么,却又说不上来——主人,不会又被人甩了吧……   风谣离开房间后,径直踏进大厅。   白霜就坐在大厅里的茶几旁,面无表情地摇着手中的茶杯。   风谣试探着走到他对面坐下:“白霜……你还在生我的气?”   白霜微微抬眸看他一眼,漠然开口:“真奇怪,本公子为何要生你的气?”话虽如此,可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爽,显然有些愤怒。   “对不起,我不该骗你的……但,当时情况紧急,不那么做,我救不了伽南。”风谣小心翼翼地说着,边说边仔细打量白霜的脸。   白霜看着他楚楚可怜的样子,想教训他却又不忍,千言万语,最终化为一声无奈叹息:“下不为例。”   看着风谣脸上瞬间绽开的释然与欣喜,白霜忍不住笑笑,心里却终究多了丝芥蒂。   不是因为风谣欺骗了他,而是——风谣倒下时的姿势,干脆到令人发指,若是真的突然昏厥也就罢了,偏偏他是故意的,难道他不知道,若是没有人及时接住他的身体,他这样倒下去一定会受伤么?!   白霜不相信风谣这么做是出于对他的信任,他几乎可以肯定——风谣做出那个决定后,根本没考虑过后果,仅仅是为了让计划更顺利地实施,便这么做了。   为达目的不计后果——这是件非常可怕的事。这一次成功了,下一次呢?   更不用说,风谣的体质本就弱于常人,稍有差池便会与世长辞,他能这样折腾几次?!   ——这才是让白霜觉得气愤的真正原因。   墨云仇与慕容寻去南境处理武林盟主的事了,风谣在墨府清闲了几日,本以为不带夜欢出门便不会出事,没想到突然有一日,几个身穿道袍的人不由分说地闯入大厅,肆无忌惮地喊道:“妖孽!乖乖出来受死!”   风谣皱了下眉,质问一旁的侍卫:“谁放他们进来的?!”   侍卫惊恐地回答:“他们会法术,我们拦不住啊……”   带头的是个白发老道,手里拿着拂尘,看到风谣后,用充满威严的嗓音开口:“少侠,听贫道一言,你已被妖怪蛊惑——他杀人无数,早已煞气缠身,随时都会入魔,你若想活命,还请配合贫道,勿要阻拦!”   风谣再次皱眉,还未来得及开口回应,便被老道一把推开。   “妖怪休逃!”老道边喊边冲进风谣的房间,却见房内空无一人,只有半开的窗棂在随风摇曳——夜欢和白霜竟已跳窗逃走!   老道虽老,身手却不差,轻轻一跃便翻出了窗户:“随我来!”   其他道士闻言,纷纷跟着他翻窗而去。   “该死!”风谣焦急地环顾四周,看到桌上的竹笛,连忙拿起来,御风追上他们的脚步。   白霜本来没打算逃,可夜欢的本能驱使他做出了跳窗的举动,白霜知道夜欢对北境一无所知,独自一人绝对逃不出道士的手掌心,只能陪他一起逃。   夜欢被动地跟着白霜,体内的煞气被拂尘的力量催动,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,每跑一步都是异常艰难,可他知道他不能停下,一旦被道士追上,等待他的,只有死!   然而,令他没想到的是——道士们早在墨府周围布下了陷阱。   脚踩上符咒的那一刻,金色的法阵在地上凭空出现,强大的压力从天而降,白霜受到的影响不大,夜欢却是不受控制地跪到了地上。   一瞬间的耽搁,道士已迅速追上来,将两人团团围住。   “锁妖阵,启!”老道一声令下,所有的道士念起了整齐的口诀,金色的雷电爬上夜欢的身体,剧烈的疼痛几乎麻痹他的意识。   “啊啊啊啊啊——”   夜欢压抑地惨叫出声,在地上蜷缩成一团,眼中忽然泛起了嗜血的红光,锋利的爪子与獠牙触目惊心。   终于,在强大的气压与雷电的洗礼下,八条尾巴撕破他的衣服,自他身后展开,傲然舞动。   八尾……距离入魔只差一尾!   白霜无措地看着这一切,身在阵中,他也受到了不大不小的影响,无法施展幻术,甚至迈不动脚步。   正不知如何是好,一道狂风拂过,紧接着,一个清亮的音节忽地响起,有什么东西呼啸着划破空气,劈上了一旁的大树。   大树被拦腰劈断,不偏不倚地朝几个道士所在的方向倒去,道士们慌忙避开,地上的法阵立刻黯淡了些许。   “都给我住手!”风谣手握竹笛从天而降,落到白霜与夜欢身侧,捡起地上的符咒撕成两半,法阵终于彻底消失不见。   夜欢身后的尾巴一条接着一条消失,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,瞪着带头的老道,眼中散发着强烈的杀意。   老道皱眉与风谣对视,和其他道士眼中的惊恐不同,他的眼中,更多的是猜疑:“你是何人?”   风谣对他的反应感到不解——任何人亲眼目睹他的能力,都会感到畏惧才对,可老道的反应,更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友人,急于得到确认……?   “我叫风谣,是他的主人。”说这句话的时候,风谣紧紧抓着夜欢的手腕,不是为了保护他,而是为了阻止他一时冲动对道士们发起攻击。   “他的确杀过人,可他已洗心革面,从此不再杀人,还望各位道长放他一条生路。”   “风摇……”老道轻声念出这个名字,忽然叹息了一声,“我就知道……就知道你会回来。”   “什么?”风谣一头雾水。   “贫道法号无虚,少侠唤我无虚便可。”无虚道长说罢,淡漠地瞥了夜欢一眼,“我可以不伤他性命,可你必须带着他,随我一同回观。”   回观……去道观?风谣皱了下眉,不知为何总有种不好的预感。   “那我呢?”白霜焦急地问。   “你身上并无煞气,此事与你无关,还请速速离去。”   “不,我也要去!”白霜坚决地说着,却被风谣轻轻推开。   “白霜,你留在墨府。”他说,“硬要将夜欢带过来的人是我,我有责任护他周全,可你不同,你没必要……”   “风谣!”白霜打断他,也不管周围的人是什么反应,一字一顿地开口,“既然决定了要跟你在一起,那么,你的事便是我的事,我绝不再离开你半步!”   ☆、入住道观   风谣惊愕地环顾四周,从道士们脸上看到了丝毫不逊于自己的愕然。   他与白霜之间的感情,超越性别也就罢了,甚至还超越了物种,无疑为世人所不容。   白霜这么聪明的人,不会不知道他刚才那句话将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。   风谣无措地看着他,几次欲言又止。   “风谣,你让我不要因为你体质弱就轻视你,你说你有与我一同面对众人非议的勇气,难道这些,你都只是说说而已?”   “不……”风谣的确说过这些,也确实有这个觉悟,可白霜那话出口得太突然,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……   深深地呼吸了一下,风谣决定暂且将此事搁置一旁,侧头看向无虚:“道长,我们何时启程?”   无虚闻言一怔,这才从愕然中回神:“即刻……”   “请道长带路。”风谣说罢,拽着夜欢走至无虚身侧,看也没看白霜一眼。   白霜望着他离去的背影,心情复杂。犹豫了半天,他还是忍不住开口:“风谣,若你还没做好准备,我可以离开,反正我最初就是……”   “够了!”终于,风谣忍无可忍地打断他,头也不回地说,“如果在你眼里,我是这么脆弱、这么言而无信的人,说明你根本就不了解我,那我们也没必要在一起!”说罢,他加快脚步向前走去。   风谣承认自己说了气话。   与白霜朝夕相处这么多天,他早已习惯有他陪伴的日子,甚至早已离不开他,可越是这样,他越是感到气愤——别人可以不了解他,可以把他视作易碎的花瓶,除了好看之外别无他用,白霜怎么能这么看他?!   ——我的确弱不禁风,可我一直在努力变强啊!   若我真的甘于脆弱,就不会答应师父,让他教我剑术,更不会冒着生命危险,只身一人去百草屿寻你。   明知夜欢很危险,为了你的眼睛,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前去找他。   我答应夜欢要对他负责,我说到做到,从今往后,不会让任何人伤他分毫。   我说我喜欢你,愿意与你一同面对众人的非议,我也是认真的,只是比起口头上的保证,我更希望用行动证明自己。   白霜,我以为这些你都懂!你是我最爱的人,是我愿意托付终身的人,你怎能不懂?!   跟着无虚走出一段距离,风谣下意识地回头,没看到白霜的身影,心如死灰……   夜欢任他拽着,瞥见他脸上的绝望,终于忍不住开口:“他会来的。”   “什么?”风谣看向他,眼中闪过一丝愕然。   “他会来的。”夜欢耐心地重复了一遍,比起安慰,更像在陈述一个事实,“他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,可他害怕……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你,所以只能一而再、再而三地从你这里得到保证。”   就跟我一样……   “主人,如果你足够了解他,就不会让他留在墨府。”夜欢说着,自嘲地一笑,“你爱他,我讨厌他,可笑的是,我似乎比你更懂他——只要能跟在你身边,无论遭受什么,他都心甘情愿,与之相比,无所事事地等在一个看不到你的地方,对他而言不亚于酷刑。”   “主人,你伤到他了。”   听到这句话,风谣瞳孔一缩,想说些什么,却什么也说不出来。   夜欢抱住他的胳膊,脑袋在他肩上轻轻蹭了蹭,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:“放心,他会来的。”   风谣抿了下唇,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。   无虚将两人带入道观,分别安排了住处——风谣的房间就安排在无虚隔壁,夜欢的房间则遥遥相隔。   风谣在无虚的带领下,去夜欢的住处查看了一番,除了房门和每一扇窗户上都贴有符咒之外,内部配置与他的房间无异。   ——确定道士们不会伤害夜欢后,风谣暗暗松了口气,总算放下心来。   “这些符咒除了能将他困于房中,还拥有净化之力,能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他身上的煞气。”无虚耐心地向风谣解释,“他不会感到丝毫痛苦——这个你可以放心。但他身上的煞气实在太过深重,若想根除,至少需在这里待上五十年。”   五十年……这是个什么概念?   对妖怪而言或许不算什么,可对人类而言——人的一生中,能有多少个五十年?   风谣忍不住皱眉:“煞气到底是什么?为何一定要消除?”   “煞气即不祥之气,煞气越重,情绪越不受控制,越容易堕入魔道。”无虚回答,“不仅如此,煞气也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周围的一切,消减动植物的生命力。简而言之,和煞气重的妖怪待久了,你的体质会越来越差。”   说这句话的时候,无虚看着紧闭的房门,显然不只是说给风谣听的。   夜欢走到窗前,透过镂空的窗棂,和屋外的风谣对视,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:“对不起……”   难怪风谣的身子那么弱……都是他的错,如果他能早点知道……   风谣看着他脸上的愧疚,想要安慰他,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,最终只能无奈一笑:“既来之,则安之——相信道士们不会为难你,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。”   “嗯。”夜欢轻声应着,明明被困于房中,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——只要风谣愿意一直陪着他,哪怕需在这里关上千年他都愿意。   返回途中,风谣忍不住问无虚:“道长带我来此,不会只是为了让夜欢安心吧?”   “当然不是。”无虚毫不犹豫地回答,忽然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,“少侠对贫道可有印象?”   风谣愣了一下:“不知道长何意……你我今日初见,难道不是?”   无虚沉默。   将风谣送入他的房间,无虚忽然抬起手中的拂尘,指着墙上挂着的画像,问出了第二个奇怪的问题:“少侠对这画上之人,可有印象?”   风谣看着画上的人,初时并未觉得哪里不妥,看久了,一些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——画上之人眼角微微上扬,明明身着道袍,脸的轮廓却细腻柔和,恍若女子……倒是与他有几分相似?   再看画像之下的灵位——分明写着“风摇师祖”四个大字!   看到那个灵位,风谣只觉一阵凉意从头灌到脚,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:“又是……”   “怎么了?”无虚以为风谣想起了什么,眼睛一亮。   然而,风谣抿唇摇了摇头:“没印象。”   “真的……没有任何印象?”   “嗯。”   无虚又盯着风谣看了一会儿,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,只好叹息一声,背过身去:“少侠身子弱,便早点歇下吧,贫道不多打扰了。”   “好。”   寒冬将至,所以夜来得很快——转眼间,天色便从梦幻的紫变作漆黑一片。   风谣洗漱过后,刚熄灯准备入睡,忽然,一道风将窗户吹开,卷入些许凉意。   风谣皱了下眉,不得不下床走到窗前。   然而,刚把窗户关严,身后传来“啪”的一声,把他吓了一跳!   “谁?”风谣惊恐转身,视线在漆黑一片的屋内扫荡,最终定格在倒下的灵位上。   风谣不信鬼神,所以他只害怕了一瞬,便想到了另一种可能:“白霜,是你么?”   来无影去无踪,除了鬼魅,只有妖怪能做到。   夜欢说白霜会来,风谣从内心深处相信着、期待着。然而,他问出那句话后,等了好久都没得到任何回应。   忽然,屋内响起一声轻笑,忽远忽近,着实有些诡异。   风谣抿了下唇,小心挪动脚步,朝灯的方向走去,然而,手指刚触到桌上的火柴,手背上便多了一个陌生的触感。   “有些事,不适合亮着灯做啊……教主,您真是永远也学不会。”   这个声音!不是白霜!   风谣惊恐地抽回自己的手,转身的同时连退了好几步,这才看清这个鬼魅般的不速之客——血红的长袍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,露出大半个肩膀。锁骨、胸膛、腹肌……该露的不该露的,几乎都露在外面。   ——没错,他全身上下,只披了那件血红的长袍!   浅金色的长发从他白皙光滑的颈侧滑落,即便在黑暗中也闪烁着令人无法忽视的璀璨光辉。   风谣的视线缓缓上移,触及他那张脸,只觉自己的眼睛一阵灼痛——这是怎样一张妖冶的脸啊……好看到令人窒息。   “你是谁?”风谣艰难地问着,几乎可以确信——眼前的男子绝不可能是人,绝对是妖怪!   男子微微笑着,莹绿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就像两团跳动的鬼火,忽然,他面朝风谣所在的方位,缓缓俯下身,单膝跪地,用好听的嗓音不紧不慢地开口:“教主,黎魅已恭候多时……今晚,就让黎魅好好服侍教主,如何?”   黎魅——明明是个极度女性化的名字,安在眼前的男子身上,风谣竟未找出一丝一毫的违和。   随着黎魅的起身逼近,风谣连连后退:“你是什么妖怪?不知道这里是道观么?”   被逼退到床上后,风谣几乎是本能地双臂交叉抱住自己。   然而,就在这时,一道寒光闪过——黎魅竟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,直刺向风谣的胸口!   “去死吧。”   ☆、绝代妖宠   黎魅出手得太突然,以至于风谣根本来不及反应。   眼看自己就要命丧于此,忽然,“砰”的一声,窗户被什么东西撞开,一道白光从风谣眼前闪过,紧接着是一声压抑的惨叫!   匕首从黎魅的手上坠落,与地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。   他捂住自己的手腕,痛苦地蹲下身,鲜红的血液顺着柔若无骨的手指滴落,与他雪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。   风谣迷茫地眨了眨眼睛,定睛一看,才发现黎魅的手腕上多了两排牙印,面积不大,却深可见骨。   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狐舔着唇从两人中间大摇大摆地走过,跃上床的同时化作人形,“唰——”的一下展开手中的折扇,好不潇洒:“风谣啊风谣,你说你没了我行不行?”   熟悉的嗓音,熟悉的轻佻语气……有那么一瞬间,风谣的鼻子一酸,差点落下泪来:“白霜……”   夜欢没有骗他,白霜真的来了!   此时此刻,坐于风谣身侧的白袍男子,不是白霜是谁?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的黎魅,危险地眯了下琥珀色的双眸:“我来是想看看那些臭道士有没有怠慢你,没想到……”   在道观里被妖怪袭击?呵,这么荒唐的事都能被你遇上,风谣,你可真够“幸运”的。   “白霜,对不起,我……”   “什么也别说。”白霜拿折扇遮住风谣的下半张脸,视线始终警惕地落在黎魅身上,没有移开过分毫,“今日之事我也有错,既然都有错,一笔勾销即可,你若耿耿于怀,我们来日方长,有的是时间折腾,但现在……”他起身走至黎魅身前,蹲下身,有些粗鲁抬起他的下巴,“你是谁?为何要杀他?”   黎魅不甘示弱地与白霜对视,脸色因疼痛微微发白。   白霜盯着他那张致命的绝美脸庞看了一会儿,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——华美的大殿之上,烈焰红袍的少年依偎在雍容华贵的女人怀里,巧笑嫣然……   “黎魅……”白霜不敢置信地吐出这个名字,触电般地缩回手,“不可能……”   坐在床沿的风谣微微一怔:“白霜,你认识他?”   白霜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,有些心潮起伏——眼前的人真的是黎魅?那个运筹帷幄,摧毁了两代王朝的……绝代妖宠?!   ——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……   黎魅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,手上的伤明明不重,却血流不止。他没有在意,神情复杂地看了风谣一眼后,转身离去。   “等等!”白霜连忙一把揪住他身上的长袍,没想到只是稍一用力,长袍便从黎魅身上轻盈滑落,露出他赤|裸的后背。   那一刻,风谣的瞳孔一缩——不是因为他的背美到勾人心弦,而是……他后腰偏右的位置,有个触目惊心的印记!   “白霜!擒住他!”   风谣一声令下,白霜几乎是本能地抓住黎魅的胳膊,将他轻松地按倒在地。   黎魅试着反抗了一下,手骨错位,疼得他忍不住呻|吟。   风谣下了床,走到两人身侧蹲下,仔细打量黎魅后腰上的那个印记,只觉一阵不寒而栗——这个印记,跟夜欢身上那个……   不……还是有点不同——虽然图腾几乎一样,但夜欢身上的印记是用烙铁烙上去的,黎魅身上这个,却是用刀,一笔一划刻上去的!   风谣抿了下唇,能够想象黎魅当时忍受了怎样的疼痛,难道又是他前世的杰作?   “黎魅,你是不是认错人了?”风谣试探着开口,“我叫风谣,歌谣的谣。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。”   黎魅轻笑一声,有太多的话想说,反而不知该从何说起。片刻之后,他轻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:“只有我知道你是谁……只有我。所以,你不能杀我。”   白霜皱眉——啧,不愧是亲手摧毁了两代王朝的祸害,清楚地知道在什么时候该说些什么。   果然,风谣很快做出决定:“白霜,放开他。”   白霜犹豫片刻,还是松了手,地上的人却没能爬起来——黎魅的体力已濒临耗竭,趴在地上轻轻地喘息着,手腕上的伤依旧没有愈合,鲜血几乎爬满整条手臂,触目惊心。   看着那些刺目的红,白霜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:“你……怎么会这么虚弱?”   存在了几千年的大妖怪,竟连自我治愈都做不到,怎么可能……   不仅如此,谁都知道黎魅的手上沾满血腥,可白霜未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煞气,甚至连妖力的感觉都很微弱……   忽然,几道银光从黎魅身上闪现,仔细看才看清——是非常纤细的银色锁链,遍布黎魅全身。若隐若现了一会儿后,渐渐消失不见。   “这是什么?”风谣愕然。   黎魅深深地呼吸了一下,挣扎着从地上坐起。   他拾起一旁的血红衣袍,随意地披到身上,舌头在手腕处的伤口上轻轻舔过,每一个动作都极尽优雅与魅惑。   再次看向风谣时,他的唇角牵起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:“锁妖链。”   他说着,不等两人有所反应,一边起身一边侧头看向墙上的画像:“锁妖链,顾名思义,能封印住我身上所有的煞气和大部分妖力。现在的我,与凡人无异,甚至可能还不如凡人。”   风谣看着他绝美的侧脸,看着他微微扬首凝望画像的姿态,久久挪不开视线:“拜我所赐?”   黎魅没有回应,算是默认。   一段时间后,门外传来喧嚣,黎魅轻轻一叹:“我该走了。”   话音未落,房门被人撞开,紧接着是道士们此起彼伏的惊呼:“他在这里!”   “居然连锁妖链都奈何不了他!”   “无虚道长!”   不一会儿,无虚手握拂尘踏入房间,冷冷看着黎魅的背影道:“妖孽,你既有能耐冲破法阵,为何不逃?”   黎魅缓缓转身,与他对视,莞尔一笑:“无虚,你来的正好,我累了,快扶我回房。”   无虚:“……押回去!”   于是,在风谣和白霜迷茫的视线中,黎魅被几个道士粗鲁地押走了。   “什么情况?”风谣有些反应不过来。   “少侠莫慌,不过是一只妖怪冲破了法阵。”无虚轻描淡写地说着,扫了眼一旁的白霜,“他有锁妖链在身,一成妖力都发挥不出,光是冲破法阵便已耗尽几乎所有的气力,想必未对你们构成威胁。”   不……我差点死在他手上……   风谣在心里吐槽了一句,面上却是一片平静:“原来如此。”   “少侠放心,贫道这就派人加固法阵。”   无虚说着,刚准备离开,忽听白霜冷冷开口:“老头,你老实告诉我——这里到底还关押了多少妖怪?尤其是像黎魅这样祸国殃民的。”   听到“黎魅”这个名字,无虚微微一怔,知道白霜认出了那只妖怪,只好实话实说:“不多不少,加上夜欢一共五只。黎魅是此处最强大的妖怪,没有之一。”   “为何不杀了他?”   “因为……”无虚瞥了眼桌上倒下的灵位,走过去将它扶正,发出一声叹息,“这是风摇师祖的意思。”   白霜这才注意到那个灵位,以及墙上的画像。   风谣、药王神女、风摇师祖、锁妖链……这一切的一切,究竟存在着怎样的联系?   还有夜欢腿上的烙印,黎魅背上的刻印……   “呵……”白霜低笑一声,侧头去看身边的风谣,琥珀色的眼眸间闪烁着复杂的光,“我究竟爱上了一只什么怪物……”   风谣抿唇低头:“……我比你更想知道。”   翌日清晨,风谣找到无虚,想让他带他去见黎魅——因为他总觉得黎魅知道些什么。   然而,无虚想也不想便拒绝道:“你还是离他远些的好。”   “为何?”风谣疑惑,“黎魅有这么可怕么?”   无虚没有回应,倒是一旁的白霜无奈耸肩:“与其说可怕,不如说……”   “不如说什么?”风谣皱了下眉,对两人的沉默与停顿感到不满。   “这么跟你说吧——他是狐妖,而狐性本淫这个说法,就是从他开始的。”白霜说着,抬手摸了摸风谣的脑袋,然后轻佻地笑着,吐出了一句让他不敢置信的话,“他几乎睡遍了前朝皇宫上上下下所有的女人,和男人。”   风谣震惊地瞪大双眼,回忆起黎魅的容颜与身材……他的确有这个实力。   “绝代妖宠——这绝对不是什么褒奖。黎魅这个名字,早在千年之前便已臭名昭著。若不是他,前朝也不会乱成那样,更不会被如此轻易地颠覆。”白霜说着,再次耸肩,“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还活着,更不知道他与你之间存在什么联系。我只知道——他不值得信任。哪怕这个世上,真的只有他知道你的身世,我也不希望你跟他有过多接触。”   听完白霜的话,风谣陷入了长久的沉默,也不知过了多久,终于做出决定,轻轻点头:“好,听你的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亲爱的们~圣诞快乐! 谢谢花花的地雷~   ☆、出尔反尔   虽然答应了白霜不去找黎魅,可风谣总有些心神不宁。   他不了解黎魅,不知道这个传说中的绝代妖宠是不是真像白霜说的那般不可信,但……黎魅背后的刻印、身上的锁妖链,都真实地存在着,是他亲眼所见。   比起传言,风谣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,所以他还是想找个机会与黎魅好好谈谈。   毕竟,这个存在了几千年的大妖怪,或许真是这个世上,唯一知道他身世的人。   白霜不想让夜欢知道他也来了道观,所以没有陪风谣一起去看他,正好给了风谣可趁之机。   ——看过夜欢后,风谣没有原路返回,而是走向了道观的更深处。   明明是午时,阳光却一点都不和暖。树上的枯叶被冰冷的风席卷而下,落到地面发出细碎清脆的声响。   风谣独自一人走在荒凉的道观深处,迈上几十层石阶,终于看到了一个破旧的屋子。   它孤零零地立在铺满落叶的庭院中,四周贴满了明晃晃的符咒。   风谣觉得——这便是关押黎魅的屋子。   只因无虚说过,黎魅是此处最强大的妖怪,而这间屋子,坐落于道观的最深处,符咒贴了一层又一层,法阵最为坚固。   风谣小心地朝屋子靠近了几步,每走一步,心跳都会乱上一分。   他不知道自己瞒着白霜来见黎魅的决定是对是错,可,既然已经来了,他不想半途而废。   距离屋子仅剩一步之遥时,他听见了一声轻叹。   “你终于来了……”好听的嗓音里夹杂着一丝沙哑,却不影响风谣的判断——是黎魅的声音!   “你知道我会来?”风谣下意识地问着,视线穿过镂空的窗棂,想要窥探屋内的一切。   屋子很大,很宽敞,却只有一张破旧的床。   黎魅抱膝坐在床上,血红的长袍几乎铺满整张床面。   他微微侧头看了眼窗外的风谣,脸上竟有两道不太明显的泪痕:“不,恰恰相反。我以为你不会来了……毕竟,我差点刺伤你。”   风谣怔怔地看着他,不确定他是真的刚哭过还是……在演戏?   “那你为何要拿匕首刺我?”他问。   “因为,我想试试您的身手退步了多少。”黎魅小心回答,甚至用上了敬称,“您是我的救命恩人,我怎么可能杀您?”   “我救过你?”风谣不确定地问着,蓦地想起了什么,眼中闪过一丝了然,“哪个我?”   “风摇,摇曳的摇。”黎魅一边答,一边用袖子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,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,然后不紧不慢地继续道,“前朝覆灭之时,月水湮联合众道士将我擒住,扒光捆绑于闹市,要将我阉割示众,是您救了我。”   风谣一脸愕然——居然还发生过这种事?为何他从未听师父或路人提起过?   “我为何要救你?”他下意识地问。   黎魅怔了一下,半晌才回应:“你真的相信——我是一只为了淫|乱而淫|乱的狐妖?我为什么要这么做?这对我有什么好处?”   风谣不答。   “世人皆道我睡遍了皇宫上下,可……我只是一介男宠,还是被很多人睡过的男宠,有什么能耐在皇室的眼皮底下如此放肆?”黎魅说着,稍稍直起身子,“难道不是皇宫上下都将我强上了一遍?”   风谣眼中闪过一丝恍然,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对。很快,他意识到一个问题:“你不是很强大的妖怪么?怎会如此被动?”   强大?   这个词让黎魅有点想笑,而他也确实笑了,绝美的脸上充满自嘲:“我的强大,全是靠时间堆砌起来的。现在的我是强大了,几百年、几千年前的我呢?”说到这里,他缓缓侧身,下床走到窗边,和风谣对视,“教主、神医、道长……风遥,我见过太多个你了。你的性别和身份一直在変,可你的性格……你一直都这么善良。只有在你身边,我才能感受到做人的尊严,所以,我根本不可能伤你。”   风谣皱了下眉,不确定要不要相信他,好在他还没忘记自己来找黎魅的目的:“所以我到底是谁?或者说……是什么?”   “你是人。”黎魅肯定地回答,“至少,曾经是。”顿了顿,“如果你想知道更多……帮我撕去门口的符咒,好么?只要撕去门口那张便可,它让我很不舒服。当然,就算你依旧不信任我,不愿满足我这一微不足道的要求,我依然会回答你所提出的一切问题,因为——我是你的。”   听到最后那四个字,风谣吓了一跳:“什么意思?”   “字面意思——我是你的,只属于你。”黎魅隔着窗棂,定定地注视着风谣,绚烂的眼中没有一丝动摇,“既然你看到了我背后的印记,那你应该知道——它是你亲手刻上去的,一笔一划,就是为了拥有我。”   “不可能!”风谣的声音有些颤抖,明显地心虚着。沉默片刻后,他试探着问:“我对你做过什么?”   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安,黎魅牵唇一笑,然后一字一顿地回应:“或许,你更应该问——我们之间,还有什么事没做过?”   “不……”风谣无法相信——前世的自己与黎魅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?难道真的……   “教主,放我出来。”黎魅低声轻吟,翡翠石般绚烂的眼眸间不知何时闪烁起了魅惑的光,“放我出来,教主……放我出来……”   他的呼唤时远时近,风谣的双目渐渐失神,忽然不受控制地走到门前,抬起一只手,轻易地撕去了门上的符咒。   那一刻,黎魅的唇角牵起了一个有些邪恶的弧度。在风谣开门的瞬间,他猛地朝他扑去,与此同时,五指成刃刺向他的胸口!   “风谣!”   千钧一发之际,熟悉的呼唤从身后响起,风谣立刻清醒,几乎是本能地侧过身,险险避开攻击!   黎魅皱了下眉,还没反应过来,伸出去的那只手便被人粗鲁地抓住,一拉一扯之下,整个人失去重心朝地面倒去。   这一下摔得很重,赤|裸的皮肤与粗糙的地面摩擦,出现了大面积的擦伤。他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,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——啧,又是白霜!   白霜擒住黎魅后,久久没有松手,心有余悸地瞄了眼身边的风谣,见他一脸愕然,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危险中回过神来。   “为什么?”片刻之后,终于醒悟过来的风谣,皱眉质问地上的黎魅,“你说你不会伤我,可你两次差点杀了我!你这样让我怎么相信你?你刚才说的那些话,到底几句真,几句假?”   两次不得手,黎魅知道自己没机会了,干脆全身放松趴在地上,任由白霜拧着自己的手臂:“我从不撒谎。”他一字一顿地说着,努力将视线朝向风谣,“你总有一天会明白,我才是站在你身边的人。到那时,你会原谅我……”   “我不懂。”风谣狠狠地咬了下唇,“我到底是谁?你说我是人,可人类不会御风,更不会以同样的样貌存在那么久——即便我忘却了曾经的一切,也不代表那些事不存在。”   黎魅收回视线,抿唇:“是啊……的确是这样。”   “所以我想知道!想知道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,想知道自己是谁!黎魅,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告诉我?你到底想要什么?”   黎魅无力地笑了笑,半裸的身子在地上微微蜷缩:“想要什么?呵……我想要你。这个世上,只有你会保护我,只有你理解我、懂我,只有你不会让我受伤,所以——我想要你……”说到这里,他轻叹了口气,“或许是我太心急了……也罢。风遥,我知道此时此刻,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再信,可我还是想说——从现在起,我不会再伤你分毫。”   风遥神色复杂,白霜翻了个白眼:“你滚回屋子让风谣把符咒贴上,我们就信你。”   “……”   片刻之后,白霜松手,黎魅竟真的乖乖回到屋内,任由风谣把符咒贴回门上,绝美的脸上看不出情绪,不知喜悲。   两次差点死在黎魅手上,此刻的风谣一点都不想知道他的想法,甚至不想看到他那张脸。   返回途中,风谣和白霜一前一后地走着,很长一段时间,谁都没有出声。   最后,还是风谣先开口打破尴尬的沉默:“你怎么会来?”   白霜懒懒打了个哈欠,疾走几步追到他身侧:“我还不了解你么?嘴上答应得那么快,身体倒是很诚实,哦?”   “……”风谣抿唇沉默了一会儿,“白霜,我好怕……”   “哈?”白霜挑眉,“黎魅是这里最强大的妖怪,却连我都打不过,你有什么好怕的?”   “不是……”风谣的脚步一顿,犹豫片刻后,试探着将视线转向白霜,“我怕的是——万一有一天,我记起了曾经发生的一切……”   “那不是挺好?”白霜无所谓地说,“你在百草屿上生活过,当过道士——若是把这些都记起来,又能治病又能捉妖,旁人羡慕还来不及。”   “可……”风谣皱了下眉,“可黎魅说,我对他……”他没再说下去,白霜却听懂了他的意思。   “对他什么?”他下意识地问着,语气总算稍稍认真了些,却又很快吐出这么一句话,“你们两个都是受,没可能。”   风谣无言以对……   “不过,就算你和他之间真的发生过什么……”白霜说着,忽然抬起一只手抚上风谣的脸,缓缓低头,将唇贴上他的耳,“我不在乎。”   灼热的呼吸喷吐在耳侧,风谣只觉一股酥麻的电流涌遍全身,身体不由地僵硬了一下。   “风谣,我爱你——爱的是你的人,不是你的身体。所以,只要你还是我所认识的那个你,无论你以前做过什么,经历过什么,我都不在乎。”   听到这段话,风谣的视线很不争气地模糊了。白霜在他额上轻轻一吻,笑得狡黠:“当然,你的身体我也爱。要不……今晚你就把它给我吧?”   “……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蠢作者已淹没在工作的海洋里不可自拔……好在元旦快到了,三天假用来更文,fighting!   ☆、灵魂不灭   当晚,风谣做了个梦,梦见自己踏进了一个华美的大殿。   宽阔的大殿上除了他,只有一人——血红的长袍铺了满地,半遮着那人如雪的肌肤,殷红的血液在身下晕开,为长袍染上深色。   风谣缓缓靠近,在他身侧蹲下,试探着将手插|进他的发间。随着手的抬起,浅金色的长发顺着纤长的手指滑落,闪耀着诱人的光泽。   躺在地上的人是黎魅,他微微侧头与风谣对视,好看的眼中没有一丝光泽:“你也要……来么?”   风谣的视线顺着他赤|裸的胸膛下移,盯着他两腿之前看了一会儿,抿唇:“你这样,多久了?”   “忘了。”黎魅别开视线,淡淡地回答,“我只知道——我好累……”   “不恨么?恨那些糟践你的人。”   “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,有什么好恨的?”黎魅自嘲地一笑,“其实,我早便料到了这一天——我的一切都是玟儿给的,她一死,我便什么也不是了。若想活下去,我只剩这条路可走。”   风谣了然一笑:“你爱她。”这是肯定句,“你身为金狐,可谓妖中贵族,却为了她,不惜自毁大半妖骨入宫当男宠——只为去到她的身边。”   黎魅沉默了一会儿:“不,我不爱任何人。”话虽如此,可他眼中闪过了一抹复杂的神色,似在回忆什么。   “金狐擅长魅惑之术,以女子为尊。你从出生之日起便不受待见,只有她视你为宝——这便是你爱她的理由?”   黎魅抿唇,半晌,冷冷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:“我说了,我不爱任何人。”这一次,他的语气很坚定,可风谣轻笑了一声,显然不信。   “即便毁去了大半妖骨,你依旧是妖,若真想离开,有的是办法,可你没有。”他淡淡地说着,忽然压低了声音,“黎魅,你如此忍辱负重,难道不是为了——替她报仇?”   这一次,黎魅没再反驳。   沉默片刻后,他与风谣对视,莹绿色的眼眸间闪烁起了冰冷的寒光,与先前判若两人:“你是谁?你不是宫里的人……怎么进来的?”   风谣悠然一笑,一手撑于黎魅颈侧,任由自己的长发从肩上滑落:“我是谁不重要,重要的是——我能助你一臂之力。”   画面到这里,断了。   风谣猛地睁开双眼,脸上充满了不敢置信——刚才那个……是梦?还是……   他前世的记忆?   心不在焉地用过早餐,风谣手握茶杯,侧头看了眼窗外——枯叶随风飘落,纷纷扬扬,平添惆怅。   对面的白霜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的侧脸,也不知过了多久,终于忍不住开口:“怎么?昨晚做噩梦了?该不会是因为我又一次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你,所以欲求不满吧?”   “你才欲求不满。”风谣白他一眼,继而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:“白霜,你知道玟王帝姬是哪个朝代的人么?”   白霜怔了一下,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,此外……玟王帝姬?历史上真的存在这个人么?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?   尴尬地轻咳一声,白霜试着提了个建议:“不知这儿有没有藏书阁,你可以翻书找找。”   翻书……可是个体力活。风谣微微皱眉:“还是算了。”不就是个梦么?为了一个梦如此大费周章,不值得。   但是……   “白霜,我想再跟黎魅谈一次……”风谣试探着吐出这句话,隔着茶几小心打量对面的白霜,果然见他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情。   “风谣,你……呵……”白霜气得都笑了,“你能不能长点记性?黎魅一个人便能颠覆一整个王朝,玩弄你还不是易如反掌?你是不是非要死在他手上才甘心?”   风谣撇了下唇,小声道:“不是有你陪着么……”   “……”白霜表示这话很受用……“很好,你想什么时候去找他?”   风谣忍不住轻笑一声:“就现在。”   于是,一段时间后,两人出现在了关押黎魅的屋子外,却发现——屋内竟空无一人?!   “啧,这家伙,又逃了?”白霜看着门上的符咒,忍不住皱眉——它好好地贴在原位,中间却裂开了一道不太明显的口子,这是被妖力震开留下的痕迹。   白霜没有被符咒镇压过,所以不知道挣脱法阵有多难,但黎魅在妖力被封的情况下连续两次破阵逃走,绝非易事!   “因为符咒被我撕下来过?”风谣有些自责,“我不该一个人过来找他的……”   “现在后悔有什么用?走,去找那些臭道士。”白霜说着,想要拉着风谣原路返回,手却抓了个空……?   “风谣?”白霜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,没有人……什么都没有。   环顾四周——景色似乎没变,风谣却凭空消失了,还消失得那么突然……这是怎么一回事?   幻术?   不……如果是幻术他一定会有所察觉。那么,是空间转移?   风谣只是眨了下眼睛,便回到了自己房中,差点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臆想,直到有人从他身后抱住了他——陌生的触感,似曾相识的体香……风谣知道是谁。   “黎魅,放开我。”风谣冷冷说着,一阵风自身上旋起,将身后的人霸道地弹开。   “别这样……”黎魅松开他后,绕至他身前,再次试探着缠上他的身体,“让我抱一会儿……就一会儿。”   风谣皱了下眉,本能地想要挣脱,却忽然想起了昨晚的梦,眼中闪过一丝犹疑。沉默片刻后,他试探着开口:“你的妖骨……复原了么?”   听到这个问题,黎魅的身体一僵,松开风谣,惊疑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:“你……恢复记忆了?”   昨晚的梦果然真实地发生过……风谣心情复杂地抿了下唇,走到床边坐下:“没有全部恢复,但,和你有关的一些事——比如,玟王帝姬……”   玟王帝姬……呵,多么古老而久远的名字。黎魅失神了一瞬,忽然走至风谣身前,自然地坐上他的腿,一条胳膊轻轻勾在他颈上,一字一顿地开口:“教主,我说过了——我不爱任何人。”   风谣看着他那双勾人心弦的眼睛,以及好看却透着苍白的脸颊,微笑:“我又没说你爱她。”   黎魅哑然。   “这么多年过去,你还是没能忘记她?”   “……”   这个问题让黎魅沉默了很久。几次欲言又止后,他终是认命地叹了口气,承认道:“是,我爱她。我忘不了她,所以一直都在等她……你能灵魂不灭三千年,为何她不能?所以我相信——只要我还活着,总有一天能与她重逢。”   听到这段话,风谣有些动容,却又很快警觉——黎魅不会又在演戏吧?   觉察到他的怀疑,黎魅抿了下唇,忽然抓起他的一只手,按向自己的两腿之间。   “你做什么?!”风谣震惊地看着他,本能地想要抽回手,却被黎魅抓得死死的。   “教主,我是你的——护法啊……”黎魅半垂下金色的睫毛,将唇贴上风谣的耳,“你说过,只要你还活着,就不会让我死。我也说过,只要你能护我周全,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。现在,我把自己全身上下最脆弱的部位交到你手上,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——这还不够证明我的忠诚?”   “既然如此,你为何要连杀我两次?”   “因为——你不是你。”黎魅松手,将自己的脑袋搁在风谣肩上,好听的嗓音里透着明显的虚弱,“现在的你,不过是……”他的声音越来越轻,终于,身体无力地滑向一侧。   “黎魅?”风谣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捞起他,顺势抱进怀里。   于是,白霜撞开房门闯进来的那一刻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——黎魅坐在风谣膝上,风谣将他抱在怀里,两人以一个极度暧昧的姿势纠缠在一起……   尤其是——黎魅身上的红袍半褪,几乎全|裸。   白霜抬手捂眼。   “白霜?!”风谣震惊地瞪大双眼,吓得手一松,黎魅差点滚到地上,好在他反应够快,再次拽回他的身体,将他扔到床上,仿佛他是个烫手的山芋,“白霜,你听我解释……”   “你不用解释,我都看到了。”白霜说着,“唰——”的一下展开手中的折扇,边扇边煞有介事地说,“风谣,你居然把他干晕了,干得漂亮!”   “你才被我干晕了……啊不。”风谣轻咳了一声,“我什么都没干,他是自己晕的!”   白霜耸了下肩,走到风谣身边坐下,侧身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黎魅,发出一声嗤笑:“我当然知道他是自己晕的,你没发现我在跟你开玩笑么?啧,这家伙,在妖力被封的情况下连续两次冲破法阵,应该受了不小的内伤,不晕过去才有鬼。”   风谣暗暗松了口气,然后觉得有点好笑——他居然怕被白霜误会?呵……   “所以,他跟你说了什么?”白霜好奇地问。   “他说……”风谣回忆了一下,还真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,“他说我灵魂不灭三千年。”   “……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今天开始恢复日更!只要还有人看,就算要熬夜我也会更的!   ☆、物归原主   黎魅昏迷了很久,在他昏迷期间,风谣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他又一次冲破法阵的事告诉无虚,然而,直到天黑也没能做出决定。   “别告诉我你想留他一起过夜。”白霜颇为嫌弃地看着床上的黎魅,虽然承认这个男人的确长得很好看,好看得甚至有点不真实,但是,一想到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……“我死也不要跟他睡在同一张床上!”   “那我跟他睡,你睡地板。”风谣无所谓地说。   白霜哑然。   后半夜,风谣真的在黎魅身侧睡熟了,白霜坐在床沿,看着他放松的睡姿,无奈扶额——在一个两次差点杀了自己的人身边,竟还能睡得如此安稳……风谣,你是真的不怕黎魅,还是相信我会保护好你?   那一刻,他没有发现——黎魅的唇角不太明显地上扬了一下。   翌日清晨,道士们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黎魅的失踪,开始四处搜寻。   被门外的骚动吵醒,风谣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,脸上闪过一抹了然:“在找黎魅?”   “嗯。”白霜淡淡地应了一声。他一夜未眠,所以声音有些疲惫。   风谣没有注意到这一细节,下意识地低头——黎魅就睡在他身侧,与他盖着同一床被子。随着他的起身,被子被掀开了大半,露出黎魅赤|裸的上半身。   突如其来的寒意让黎魅打了个冷颤,本能地往被子里缩了缩,与此同时,试探着睁开双眼——翡翠石般璀璨的眼眸间仿佛蒙着一层水雾,透着初生婴儿般的懵懂。   发现身边的人是风谣后,黎魅自然地笑了,笑容中蕴含着极致的魅惑,足以颠倒众生,然而风谣毫不犹豫地侧过头,瞥向一旁的白霜:“白霜,我想找无虚谈谈。”   “谈什么?”白霜下意识地问着,视线始终警惕地落在黎魅身上。   “我想把黎魅带在身边。”风谣试探着吐出这句话,得到的是一阵长久的沉默。   白霜欲言又止,心情复杂到极点——如果风谣刚才说的是“我想把夜欢带在身边”,或许他还能考虑考虑,可……为什么偏偏是黎魅?!   白霜不在乎风谣曾经做过什么,然而,此时此刻,他真的有些不安——凡是能跟黎魅扯上关系的,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。这是不是意味着……风谣的前世不简单?   如果可以,他真的不想再让风谣继续探究自己的身世了。前尘往事,有什么好纠结的?抛却一切,简简单单地生活下去,不好么?   “白霜,为什么不说话?”风谣微微皱眉,以为白霜生气了,“你别误会,我对黎魅没别的意思,就是觉得……他挺可怜的。”   白霜挑了下眉,黎魅有些哭笑不得:“你这话……还真是伤人啊……”   “我只是实话实说。”风谣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话哪里不妥,一边穿衣一边说,“既然锁妖链能锁住所有的煞气和大部分妖力,为何还要多此一举,用符咒镇压?”他说着,淡淡地瞥了眼身侧的黎魅,“再者,你是昨日上午冲破的法阵,道士们现在才发现,说明根本没有人给你送过饭,是么?”   黎魅怔了怔,没有回应,算是默认。   “白霜,黎魅以前做过什么,我不知道,也不在乎。我只知道——有你在我身边,现在的他对我构不成威胁。此外,只有他知道我的身世,而他背后也确实有我的刻印,所以……”风谣抿了下唇,再次开口时,语气中透着一丝坚定,“我没理由不帮他。”   白霜看着他脸上的坚定,一时竟无言以对。   其实,他很早便觉察到了——风谣看似柔弱,实则很有决断力。回想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,扮鬼吓人也好,只身飞往百草屿寻他也好,都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做出的决定,没有任何人能左右。   或许,他真的一直都小看了风谣……   又纠结了半晌,白霜认命地叹了口气,有些疲惫地开口:“风谣,从现在起,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……我知道,无论我赞成与否,只要是你认定的事,你都会去做。既然如此,与其让彼此不痛快,不如凡事一起面对——我只希望,从现在起,无论你想做什么,都事先让我知道,让我参与——让我能早做准备,尽我所能地帮你。”   听到这段话,风谣释然地松了口气,脸上不自觉地绽开一抹好看的笑,白霜却侧头看向了窗外——风谣,我爱你,爱你爱到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去救你,可我不是夜欢,所以不可能事事都顺着你。   我希望你能把你的一切与我分享,这才是我说那段话的真正目的。至于要不要帮你……呵,看我心情。   待风谣下了床,白霜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袍,然后不紧不慢地推开了房门。   一个道士刚好从门口经过,看到床上的黎魅,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:“在……在这里!黎魅在这里!”   刹那间,一群道士涌进来,将房间围了个水泄不通。风谣坐于床沿,自始至终都很淡定:“无虚道长呢?让他过来,我想跟他谈谈——关于黎魅。”   黎魅将血红的衣袍稍稍往上提了些,遮住自己光滑白皙的肩膀,脸上闪过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,透着些许狡黠。   白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,看向风谣:“我出去走走。”   “好。”风谣不疑有他,目送着白霜离开房间,然后将视线转向身后的黎魅,“等会儿无论我说什么,你都只要保持沉默就好。”   “嗯,我信你。”黎魅乖顺地应着,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。   白霜好不容易从道士的重重包围中挣脱出来,径直走向夜欢的所在。   他不信黎魅,从一开始就不信。   他不知道为什么风谣被黎魅袭击了两次后,还是愿意帮他,但既然风谣已经做出了决定,那他能做的只有……   “夜欢!”   听到了讨厌的声音,屋内的夜欢忍不住皱眉:“怎么是你?主人呢?”此时此刻,他正无所事事地坐在窗边。   白霜走到他所在的那扇窗外,隔着窗棂与他对视,开门见山地说:“我要你帮我……不,是帮风谣做一件事。”   “什么事?”夜欢下意识地问——事关风谣,他瞬间丧失了思考能力。这一刻,就算白霜要他交出自己的脑袋,他也一定会照做。   “我要你使用诅咒之力,替我诅咒一个人。”白霜说着,试探着伸手,撕去了一张贴在窗上的符咒。   手指与符咒接触的那一刻,灼烧般的疼痛让白霜忍不住皱眉,但他扔掉符咒后,坚持撕去了第二张——只有破除了法阵,夜欢才能使用他的诅咒之力。   夜欢看着他咬牙坚持的样子,隐约觉察到了什么,问:“这是你的意思,还是风谣的意思?”   如果是风谣的意思,他不可能让白霜忍受这些痛苦……   “我的意思。”白霜爽快承认,然后冷冷地加了一句,“一个睡遍了前朝皇宫上下几百人的男宠,此刻死缠着风谣不放,偏偏风谣对他百般纵容,如果你是我,你会怎么做?”   夜欢眼中闪过一丝了然,立即换上严肃的神情:“你希望我诅咒他什么?”   “诅咒他永生不举!”   “……”   无虚踏入风谣房中,看到黎魅的那一刻,脸上没有丝毫惊讶,仿佛早便料到了这一幕。   他挥手将其他道士赶出门外,关上房门,走到茶几旁坐下,淡淡地开口:“你想把他带在身边?”   风谣怔了一下,点头:“他既有锁妖链在身,没必要再用符咒镇压。倘若道长信得过我,便将他交由我看管,如何?”   无虚没有马上回答,而是长叹一声,看了眼墙上的画:“你终究是回来了……”   风谣一头雾水,欲言又止。   “少侠,说出来你可能不信,可你确实与我一个故人长得一模一样,就连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也如出一辙。”无虚说着,捋了捋手中的拂尘,“黎魅的命,是他救下的,黎魅身上的锁妖链,是他炼制的,就连现在道观里使用的符咒,也都经他改良过——风摇师祖,他真是个神奇的人。”   风摇默默地听着,越发确信黎魅没有骗他,却也越发好奇——究竟是什么驱使黎魅连杀了他两次?还有黎魅昏迷前说的那句话,是什么意思呢?   “风摇师祖是个孤儿。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,包括他自己。”无虚说,“他从小在道观里长大,无论做什么都比同龄人做得好。当别的道士还在背诵口诀、练习画符时,他已有能力独自捉妖。”顿了顿,“但他有两个致命的弱点,一是他体质柔弱,离不开水。二是——他易受蛊惑,常对妖怪施以同情。”   “知道么?在风摇师祖以前,道士捉妖是不分善恶的——妖即是恶,恶便该除。可风摇师祖在三十岁执掌道观之际,犯下了一个无可挽回的错误——他爱上了一只妖怪。从此,道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”   “然后呢?”风谣有些急切地问,不知为何,突然很想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。   可,转念一想,风摇已死,结局再好又有什么意义?何况,看无虚脸上的神情,这个故事的结局显然不怎么好。   果然,在风谣有些忐忑的视线中,无虚皱眉叹息:“他爱上的那只妖怪,最终还是死在了道士手上,他郁郁寡欢,救下黎魅后不久便逝世了……黎魅身上的锁妖链,原本是他为自己的心上人所制,能将妖怪变作凡人,可惜……”   他没再说下去,风谣也抿唇不语,屋内的氛围一时变得有些凝重。直到无虚起身走向屋外,边走边说:“黎魅本就是你的人,我替你看管了一阵,现在,是时候物归原主了。”   ☆、永生不举   “物归原主”这个说法让风谣有些不舒服,就好像黎魅是一件物品,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。   无虚走后不久,风谣刚想问黎魅那句“你不是你”是什么意思,还没问出口,便见白霜拉着夜欢推门而入。   等等,拉着夜欢?!   风谣一脸愕然,还没反应过来,便见夜欢盯着黎魅冷冷开口:“我诅咒你永生不举!”   黎魅:“……”   风谣:“……”   白霜轻咳一声,在风谣出声之前,一把将夜欢拽出门外,然而,两人没走多远,就被御风追出来风谣挡住了去路。   “白霜,给我个解释。”风谣飞落到地上后,看着白霜冷冷开口,显然有些生气——你让我无论做什么都先告诉你一声,可你现在在做什么?!   更让风谣生气的是——面对他的问题,白霜竟一脸无辜地回应:“诅咒黎魅的是夜欢,你让我解释什么?”   听到这句话,风谣的手蓦地握成了拳,却又缓缓松开,半晌,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,尽力用平稳的语气开口:“白霜,你还是不信任我。”   “没错,我就是不信任你。”白霜毫不犹豫地吐出这句话,然后在风谣愕然的视线中,换上认真的神情,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——你认为自己能够驾驭黎魅,因而觉得我多管闲事、多此一举、小看了你。可是这一次,我承认——我就是小看了你!”顿了顿,他瞥了眼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黎魅,毫不避讳地继续道,“我的确没怎么接触过黎魅,不知道真实的他是什么样子,但我能感觉到——他的妖力在我之上。若不是有锁妖链束缚着他,我根本不可能从他手上救下你,所以……我害怕。”   风谣微微一怔,眼中的愤怒散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恍然。   “锁妖链什么时候会断,谁也说不准,或许几百年后,或许,明天。所以,我必须做点什么以确保你的安全。”   白霜说着,看向黎魅,“我不知道夜欢的诅咒对你管不管用,总之,能解开诅咒的只有他,一旦他死了,你就真的一辈子不举了,懂?”   黎魅面无表情地和白霜对视了一会儿,转身回房:“无聊。”   他的反应让白霜忍不住皱眉——难道诅咒真的对他无效?   还未回神,风谣叹息着开口:“白霜,我知道你担心我,想要保护我,但……永远不要把我的安全寄托在别人的牺牲上。”顿了顿,他迈开脚步,与白霜擦肩而过,“你这么做,牺牲的不止是黎魅,还有夜欢。”   白霜微微一怔,欲言又止。   直到风谣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中,他才回过神,低头轻笑了一声,琥珀色的眼眸间充满自嘲——几天前,他还责怪风谣做事不计后果,原来他自己……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。   若非风谣提醒,他根本没意识到夜欢在这件事中付出了什么……   ——诅咒,是会反噬的啊。   无论是被诅咒的人死亡,还是施术者主动收回诅咒——在诅咒消失的那一刻,它都会反噬到施术者身上。   黎魅那么强大的妖怪,反噬的力度可想而知……   关门的声音从身后响起,震得白霜的心一颤。他身边的夜欢一脸迷茫,显然不太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:“主人生气了?他该不会爱上那只狐妖了吧?”   白霜没好气地瞪他一眼,甩开手中的折扇,边扇边向前走去。   “啧,主人的眼光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,尽找些淫|乱的狐妖。”   “你给我闭嘴!”   “喂,你去哪儿?”   “当然是把你送回那间破屋子啊,蠢猫!”   风谣关上门后,在原地停留了很久才转身走到茶几旁坐下—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,总觉得……自从离开百草屿后,他与白霜之间的关系淡漠了许多。   不,和百草屿无关,应该是——随着他的身世逐渐揭晓,白霜变得越来越不安了……   其实,不安的何止白霜?还有他自己。   风谣不是没有想过,抛却过往的一切,和白霜一起好好活在当下,可……与自己有关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出现,让他越来越无法维持最初的想法。   风谣不得不承认——他对曾经的自己感到好奇,他想要找回那些早已埋没在历史沉沙里的记忆,渴望去触碰那个陌生的自己所留下的一切痕迹。   然而,这不是他帮助黎魅的原因。他选择帮他,纯粹是因为——他想起了自己对他许下的诺言。   只要我还活着,就会不让你死——原来这句话,他真的对黎魅说过。   ——在久远的过去。在昨晚的梦里。   “你觉得怎么样?”风谣头也不回地问黎魅,为自己倒了杯茶。   “什么?”躺回床上的黎魅疑惑挑眉。   “诅咒,对你有影响么?”   “哦,这个啊……”黎魅轻笑一声,故意抬手摸上自己的腿,弄出了一些细微的摩擦声,“你要来试试么?”   风谣翻了个白眼——被诅咒了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,这货的心态是有多好?   不,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,不一定是开玩笑的……   风谣被自己刚才的想法吓了一跳,犹豫了半天,还是忍不住侧头与黎魅对视,试探道:“你是认真的?”   黎魅看着他脸上的惊疑,觉得有点好笑:“当然是认真的,黎魅从不开玩笑。”   “……”   “怎样?要来么?”黎魅一边说着,一边微微敞开双腿。   “……”   黎魅耐心地等了一会儿,见风谣始终僵在原位,没有要扑上来的意思,只好合上双腿侧了个身,同时轻笑出声:“哈,这一世的你,还真好玩,我喜欢~”   风谣无语地看着他,待他笑够了,才淡淡地开口:“你让我试你,就不怕试到一半,诅咒真会应验?”   “不怕啊……因为——”黎魅无奈地耸了下肩,“诅咒已经应验了。”   由于他的语气太过轻描淡写,风谣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,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:“那你还……”   “有什么关系?不举就不举,我还有菊花~”黎魅一边说着,一边翻了个身。光滑白皙的后背从血红的衣袍中滑出,同时裸|露在外的,还有那个刺目的刻印。   风谣心情复杂地看着他,忽然起身向他走去。   觉察到他的靠近,黎魅微微一怔,几乎是本能地侧身面向他,往后缩了一下。   “看,你的本能出卖了你——其实你很讨厌这样,不是么?”风遥说着,在床沿坐下,轻声叹息,“既然不喜欢这样,就不要刻意伪装。既然对诅咒感到不安,就不要一直压抑着……试着释放出来,或许会好受很多。”   “黎魅,你压抑得太久了。”   这句话,让黎魅的眼睛不自觉地湿润——他抱膝坐在床上,脑袋埋在膝上,很快发出了低声的呜咽。   “世人皆道……我用美色统治了世界,却不知……我才是被世界抛弃的那一个……可我不后悔……不后悔……”   风谣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身体,以及紧握的双拳,第一次没有怀疑他在演戏。   不知为何,忽然想起了黎魅几天前对他说过的一句话。   他说——这个世上,只有你会保护我,只有你理解我、懂我,只有你不会让我受伤,所以——我想要你……   他想要的,不是爱,不是保护,或许,仅仅是一个真正懂他的朋友。   那个朋友,是风摇师祖么?还是……更久远的自己?   风谣拍了拍黎魅的肩,待他情绪稳定下来后,终于问出了那个一直想问,却一直没机会问的问题:“你昨日昏迷前,说我不是我——是什么意思?还有……你为何要唤我教主?”   黎魅用袖子轻轻拭去眼角的泪,莞尔一笑,仿佛刚才情绪失控只是一场虚幻:“前一个问题,已经不重要了……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。后一个,呵……你终于觉察到了啊,教主。”   风遥皱了下眉,显然对黎魅的回应感到不满。然而,未等他再次开口,黎魅淡淡地继续道:“你不是你……你当然不是你。至少,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你。我希望看到你真正地重生,而不是陷入无尽的轮回中不可自拔——这便是我想杀你的真正理由。”   “教主,你沉睡得够久了,人世百态,万千苦果,都让你尝了个遍,这个漫长的噩梦,该醒了。”   听到这句话,风谣只觉自己的脑袋一阵刺痛。他皱了下眉,本能地闭上双眼,几个零碎的片段从脑海中闪过,轻易地卷走了他的意识。   黎魅接住风谣朝自己倒来的身体,感受着他重量和体温,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——仿佛一直悬着的心,终于落了地……   他不是他,却最像他。   “呵……九九八十一次轮回,你是第八十次。风谣,我不想杀你,可你——必须死!”   ☆、红衣祸水   黎魅的指甲已经抵在了风谣颈侧,只要稍一用力便能轻易夺走他的生命。然而,他这个动作维持了很久,眼中带着明显的迟疑。   这一世的风谣,真的太像他了……有那么一瞬间,黎魅甚至忘了他不是他——若非如此,自己绝不可能在他面前如此失态。   还在犹豫,昏迷中的风谣忽然抬起一只手,准确地抓住他的手腕,把他吓了一跳!   “教主?”他试探着唤了一声,没有回应。想把自己的手从风谣的掌心里抽出来,却怎么也使不上力。   呵……这几天消耗的妖力实在太多了,比他想象的还要多。身体早已不堪重负……   黎魅又试了几次,非但没有任何成效,反觉头晕目眩,只好作罢。   他抱着风谣躺回床上,感受着近在咫尺的温度,心里忽然变得很踏实。   久违的踏实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瞬间的希冀——如果时间能永远定格在这一瞬间,该有多好……   身体一放松,困倦之意席卷而来。黎魅合上双眼,很快陷入沉睡。   他的梦里,什么也没有。风谣的梦里,却只有他。   ——太过久远的记忆,久远到模糊了周围的一切,视线所至,只有一张破旧的茶几,自己正坐于茶几旁,对面是一身红袍的黎魅。   在风谣久远的记忆中,黎魅似乎从未穿过除了红色以外的衣服。   至于为什么,黎魅自己说,是因为红色能激发男人的性|欲,可风谣知道这不是实话。   虽然黎魅从未承认过,但不知为何,风谣就是知道——他喜欢红色,喜欢阳光,喜欢火焰。喜欢一切温暖、甚至灼热的东西。   ——与自己正好相反。   “这是什么?”梦里的风谣指着茶几上的一卷宣纸,冷声问。   隔着茶几,对面的黎魅微微笑着,坐姿极尽妖娆:“你不是说,想要他的命么?我送来给你。”   “所以我问——这是什么?”风谣眯了下双眸,丝毫没有要将宣纸展开看的意思。   黎魅与他对视片刻,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,拾起茶几上的宣纸,缓缓展开,只见上面布满了精细的线条——是地图!   “皇宫的地图。我把我所知道的密道都画了下来。”黎魅说着,将展开的宣纸递给风谣,然而,风谣不仅没接,还微微皱了下眉。   觉察到他的不满,黎魅的身子一僵,识相地收起宣纸,脸上闪过一抹失落:“我以为……你会很高兴……”   “辛苦了。”风谣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三个字,没有丝毫夸奖或安抚的意思,片刻之后继续道,“黎魅,你说我们很像,的确,我们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、不计后果的人,可我们……终究还是不同。”   “哪里不同?”黎魅挑眉。   “你在乎的,只有结果,我在乎的,却是过程。”风谣一字一顿地说,“我和你的目的都是杀他,但你只要他死,我却要他轰轰烈烈地死!我要在众目睽睽之下,亲手杀了他,而非偷偷潜入宫中刺杀他,懂?”   “不懂。”黎魅回答得很干脆,“若你下不了手,我来。”   “你敢。”风谣的声音和语气未变,却给人一种不容忽视的威慑力。   黎魅抿了下唇,几乎是本能地退却,可一想到还有血海深仇等着他去报,他便无法冷静:“我不明白,为何你一定要亲手杀他?人死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,谁杀又有什么分别?以前的我或许没能力动他,可现在,我已经站到了他的身边,只要我想,随时都可以杀了他!”   “杀了他,然后呢?”风谣看黎魅的视线,仿佛在看一个笑话,“你想再经历一次被万人践踏的感觉,是么?”   “……”   “黎魅,我以为你很聪明——他死后,除了我,没人能保护你。”   黎魅抿了下唇,不置可否。   的确,若想在达到目的的同时保全自己,追随眼前这个人是稳妥的做法。   可是……   “教主,你真的有勇气杀他么?杀那个——你深爱了两年的男人?”   风谣的瞳孔一缩,欲言又止。  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回答,至少在黎魅眼里是这样,所以他自嘲地一笑,从椅子上站起:“我累了,失陪。”说罢,拂袖离去。   然而,才踏出一步,一个清亮的音节忽地响起,无形的风刃“嗖”的一下飞向他的后背,撕破血红的衣袍,在他后腰的位置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!   黎魅的身子一僵,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。鲜血顺着他赤|裸的肌肤滑落,伤口火辣辣地疼痛……   “你是不是以为,我不会杀你?”风谣冰冷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,不掺半丝情感,“黎魅,你若敢伤他,我不会放过你。”   “呵,终于说实话了……”黎魅自嘲地笑着,转身面向他,“教主,您这是何苦?他为了权力,抛弃你、伤害你,这种人,根本不配得到你的爱!”顿了顿,他迈开脚步,绕过茶几走到风谣身前,直接坐到了他的腿上,一只手勾上他的脖子,“风遥,是你把我从地狱里救了出来,没有你,失去妖骨的我根本活不到现在。我本以为,这个世上,只有一个人不会伤害我,那就是你……”   风谣不为所动。   从他眼中找不出半丝动摇,魅惑之术无处施展,黎魅微微皱了下眉,再次开口时,语气变得有些激动:“你明知道他害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人!你明知道我是这个世上最想杀他的人!若你真想杀他,为何要阻止我?若你不想杀他,为何要救我?风遥,你到底想要什么?”   顿了顿,不等风谣回应,他忽然轻笑出声,笑得无比魅惑:“最爱他的人,连他的身子都未曾碰过,最想杀他的人,却与他缠绵了无数个夜晚,想想真好笑啊,哈哈哈哈!”   “你说什么?!”这一次,风谣的神情终于发生了变化,脸上同时交织着震惊和愤怒,“不……你说过不会和他……你答应过我的!”   那一刻,黎魅迅速收起笑,眯了下莹绿色的眼眸——翡翠石般绚丽的眼眸间蓦地闪现出了勾人心弦的光。   风谣的视线开始迷离。黎魅的声音明明近在耳旁,却好像隔着万丈深渊:“教主,你还真是好骗啊……他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,怎么可能碰我?他同情我,所以才让我跟在他身边。我无时不刻不想杀他,但……就这么杀了他,也太便宜他了。”   “风遥,我们真的很像——我在乎的也是过程,而不是结果。”顿了顿,黎魅身子前倾,将自己的唇贴上风谣的耳,轻声道,“世人皆说玟儿是昏君,说她因沉迷美色无心朝政,以致天下大乱,说推翻前朝的天斐是一代明君。既然如此……教主,你等着看吧,看我如何将一代明君变成一代昏君。”   说到这里,他轻轻抽去风谣手中的笛子,换上匕首:“我答应你,绝不伤他——我会让他自取灭亡!这不仅是为了玟儿,更是为了你……风遥,只有你,我绝不背叛。”   随着这句话,风谣的瞳孔一缩,不受控制地举起握有匕首的那只手,对着黎魅受伤的后腰用力刺了下去!   玟姬27年,妖狐黎魅成为玟王帝姬的第103个男宠,万千宠爱于一身。   玟姬31年,天下大乱,群臣劝诫帝姬杀了黎魅,重归朝政,帝姬震怒,斩杀朝中重臣无数。   玟姬32年,天斐率军攻破皇城,斩杀帝姬,自立为王,并将黎魅囚于城内,万般折磨。   天君22年,弑天教横空出世,公然与皇城对抗。   天君23年,天斐帝君释放黎魅,将其收入后宫。   天君32年,天下大乱,谣言不断,弑天教地位与日俱增。天斐帝君亲自率军剿灭弑天教,回城后遭人刺杀身亡。群臣推选玟姬之后为君。   玟帝11年,幼帝将妖狐黎魅收入后宫。   ——散乱的记忆,包含了无数个不同时代的自己。然而,几乎所有的记忆里,都出现过黎魅这个名字。   风谣从久远的回忆中醒来,睁开双眼。黎魅就躺在他身边,安静地睡着,脸上的神情是那么放松,甚至有些惬意。   “男宠一词,总是与权力紧密地相连着……”风谣自言自语地说着,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,“你在任何人面前,都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样,可……或许世人真的没有说错——你一度统治了世界。”   甚至决定了每一代王朝的走向……   “那又怎样?”黎魅半睁开莹绿色的眼眸,在风谣惊讶的视线中发出一声叹息,“的确,只要我想,我有能力驾驭一切,可我最想要的,永远也得不到……”   “玟王帝姬?”风谣试探着开口,见黎魅眼中没有波澜,忽然意识到了什么,“你想要的,是玟王帝姬,还是……我?”   听到这句话,黎魅忍不住“噗嗤”一笑,从床上坐起。   浅金色的长发从他裸|露的肩膀上滑落,流光溢彩:“教主,您又忘了——我不爱任何人。”   没错,我不爱任何人。   ——爱我的人太多,恨我的人更多,我早已不相信爱情。   但是,谁对我好,我便会忠于谁,而一旦做出了决定,就绝不背叛。   黎魅执起风谣的手,让他摸上自己后腰处的刻印,微微一笑:“我想要什么?呵,答案,一直都在这里啊……”   ☆、堕入魔道   风谣不懂黎魅。   从古至今,那么多年,无数次的会面,蓦然回首,发现自己竟从未弄懂过黎魅。   ——他总把“不爱任何人”挂在嘴边,却又总会在不经意间回忆起玟王帝姬然后暗自神伤。   看似有着明确的目标,却又总在关键的时候改变主意。做过的许多事都令人费解——比如后腰上那个刻印,竟是他用魅惑之术自愿刻上的……   回忆起那个模糊的片段,风谣忍不住皱眉,把手从黎魅的掌心抽回:“你知道,我不喜欢拐弯抹角。”   “嗯……”黎魅耸了下肩,“你也知道,我不喜欢有话直说。”   “……”   “其实我更喜欢直接做——怎样?要来么?”黎魅说着,牵唇一笑,半褪下身上的红袍,“你喜欢在上面还是下面?”   “……”风谣鄙夷地看他一眼,起身下床。   黎魅望着他的背影,维持着衣袍半褪的姿态,微微眯起双眸——眼前这个人,究竟是风遥,还是……   明明还未到觉醒的时候,为什么会恢复记忆?   “你的记忆……”忍了半天,黎魅还是忍不住问,“你恢复记忆了?”   “不。”风谣的视线恍惚了一瞬,“我只记得你。”   黎魅闻言一怔。   呵……深爱的人,憎恨的人,他一个都没想起来,却唯独想起了他?   “其实你根本没必要依附于我——那么多年,我都没在你身边,你照样活得好好的。”风谣淡淡地说着,走到茶几旁坐下,给自己倒了杯水。   “我当然得好好地活着。不活下去,怎么见得到你?”黎魅说着,发出一声轻笑,披着散乱的衣袍下床走到风谣身侧,蹲下身,“同样的夜晚,有你,和没有你,快感完全不同。”   “哦?”风谣一口饮尽杯中的水,微微扬首,用余光淡漠地瞥他一眼,“如果我没记错,你刚被诅咒永生不举?不举还能有快感?”   黎魅怔怔地注视着他——这个动作,这个语气……   不知为何,胸口多了份悸动。黎魅忍不住笑了一下,完全是发自内心的笑:“欢迎回来,教主。”   风谣脸上闪过一抹愕然,还没反应过来,黎魅的右手忽然散发出了莹莹白光。   黎魅疑惑地抬起自己的手,白皙的手腕上赫然一个浅红色的手印——是被昏迷中的风谣抓出来的。   白光越来越刺眼,紧接着,银色的锁链从黎魅的身上闪现,密密麻麻,几乎遮盖了他超过三分之一的肌肤!   当风谣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,惊恐地瞪大双眼:“不好!夜欢……”   话音未落,银色的锁链在瞬间碎裂,朝四面八方弹开!与此同时,浅金色的妖力夹杂着黑色的煞气从黎魅体内爆发出来,席卷了屋内的一切!   “咳咳咳……”风谣本能地御风抵挡,却还是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整个掀翻,后背狠狠地撞在墙上,咳出几口血来!   黎魅看都没看风谣一眼,自顾自地打量着那只仍在发光的手,绝美的脸上全是欣喜——锁妖链……居然解开了?!   是风谣在昏迷中无意识解开的么?   另一边,刚被白霜推进屋的夜欢猛地喷出一口血,把白霜吓了一跳:“你怎么了?!”   夜欢无法回答,此时此刻,他只觉全身上下的每一根骨头都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碎了,剧烈的疼痛一波接着一波。   视线是模糊的,无论看哪里都是一片血红——大片大片的血从他的口中涌出,将身上的衣袍染红。   当他意识到这是诅咒的反噬后,第一时间想到了风谣——该死!风谣就在那个男人身边!就在那个……危险的男人身边!   身体被疼痛吞噬,失去了知觉,夜欢看不到周围的景色,甚至听不到声音,但他的意识依旧清晰——不……我不能死,我要去救风谣!   风谣!风谣!风谣——   “风……谣!”破碎的嗓音消散在空气中,体内的煞气忽然疯狂地震颤起来!   白霜震惊地看着他的变化——看着他那双浅金色的眼眸蓦地变作血红,尖利的爪子也在变长的同时染上血色,八条黑色的尾巴撕破衣袍在身后甩动,不知何时竟变成九条?!   “风谣——”夜欢仰天长啸,身上的衣袍在瞬间炸裂开来,九尾合并为一尾,从尾端开始化为烧灼的灰烬,露出血红的骨骼。   浓重的煞气让白霜几近窒息,他不由自主地后退,想与夜欢拉开距离,却见他猛地迈开脚步,朝风谣的方向冲去,脚掌踏过之处留下烧灼般的黑印。   夜欢……入魔了?   都是他的错……   白霜“啧”了一声,顾不上后悔,奋力追上夜欢的脚步。   那一日,道观被浓重的煞气笼罩,天地变色、草木枯萎。道士死伤无数,就连无虚也遭到了重创,九死一生。   风谣擦去唇角的血,看着黎魅欣喜的侧脸,忽然意识到——黎魅,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……   不仅不在乎,甚至——希望他死。   “为什么……”风谣百思不得其解,“黎魅,你说你不会背叛我……”   “嗯,我不会。”黎魅微微一笑。很平常的笑容,却让风谣产生了一丝畏惧。   差点忘了……这么多年过去,黎魅早已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柔弱妖怪。   呵,沧海桑田,物是人非。   还想再说点什么,一阵狂风蓦地掀飞摇摇欲坠的房门,紧接着,一道黑影冲进屋内,径直冲向立于房中的黎魅!   黎魅眯了下双眸,迅速侧身,锋利的爪子擦着他的脸划过,在他那张绝美的脸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!   黑影是个人,赤身裸体。古铜色的皮肤,血红的双眸,锋利的爪牙闪烁着红光,身后一条仅剩骨骼的尾巴阴森可怖。   “夜欢?”风谣诧异地唤出这个名字,不知该欣喜还是担忧——诅咒反噬了,夜欢没死……却入了魔?   夜欢没有回应,他用那双血红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黎魅,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。正欲再次对黎魅发起攻击,忽见黎魅轻蔑一笑:“找死!”   话音未落,强大的妖力从他身上爆发出来,空气都为之震动!   夜欢被这股力量压得跪了下去,想要站起来,却动弹不得,只能发出愤怒的嘶吼!   “已经失去理智了么?真可悲。”黎魅眼中闪过一丝怜悯,没再理睬夜欢,在他断断续续的嘶吼声中朝风谣走去。   风谣贴墙而立,短暂的惊恐之后,迅速恢复平静,忽然淡淡地开口:“黎魅,跪下。”   黎魅的脚步一顿,莹绿色的眼眸间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。   “黎魅,无论你出于什么目的,只要你敢伤我,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。”风谣一字一顿地说着,微微扬首,“给我跪下!”   黎魅皱了下眉,在心里催促自己快点杀了他,却怎么也迈不动脚步。   也不知过了多久,他发出一声叹息,朝着风谣的方向单膝跪下:“……黎魅参见教主。”   那一刻,风谣暗暗松了口气,夜欢也安分了稍许。   跪在地上的黎魅微微抬眸,看着风谣脸上的释然,眼中的神色更复杂了——其实他很清楚,现在的风谣,不过是在强装镇定……其实,就算他现在杀了他,重生后的风遥也不会拿他怎么样。可……   他不敢赌。   在他人生的最低谷,那段最黑暗的过往,完全是靠依附于风遥才得以存活下来的。风遥在他心目中的的地位,早已和玟王帝姬不分上下。   他害怕失去风遥,所以……   他不敢赌。   “收起你的妖力,滚出去。”风谣冷冷说着,没再看他,自顾自地朝不远处的夜欢走去。   黎魅抿了下唇,挣扎片刻后,终是叹了口气:“是。”说罢,他起身走出房门,与此同时,收回了自己的妖力。   没了妖力的镇压,夜欢轻松地站起身,还想攻击黎魅,却被来到他身边的风谣一把抱住:“没事了,夜欢……已经没事了。”   那一刻,夜欢紧绷的身子迅速放松。他深情凝视眼前的人,忽然伸手抬起他的下巴,不由分说地低头吻上他的……   “夜欢?!”风谣吓了一跳,本能地闪避,然后用力推开身前的人,只见他笑得邪气。   “风谣,我爱你。”夜欢坦荡地说着,邪笑着舔了下自己的唇,“远离那些淫|乱的狐妖,从了我,好不好?”   “夜欢,你……”风谣错愕地看着他,仿佛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——没想到一个人入魔之后,性情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……   门外的黎魅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,还未看出个所以然,忽见一抹白影与他擦肩而过,径直冲到风谣身侧,将他一把扯入怀中:“阉猫,别做梦了,风谣是我的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不行,我要日更!再晚也要日更!   ☆、鹤发童颜   夜欢看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白霜,危险地眯了下双眸。   白霜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,眼中没有丝毫畏惧。  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入魔后的夜欢,可——打不过,还能逃不是?   然而,刚横抱起风谣转过身,便被门口的黎魅一把拦住。   “白霜。”黎魅饶有兴致地念出这个名字,双腿交叉斜倚在门框上,站姿要多妖娆有多妖娆,“你知道他是谁么?”   白霜皱了下眉:“重要么?”   黎魅不答。   片刻之后,他将视线从白霜脸上挪开,换上认真的语气:“看在你我同族的份儿上,我好心劝你一句——不要多管闲事。”   “多管闲事?哈!”白霜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,却懒得反驳。   他一个闪身从黎魅眼前消失,出现在几米开外:“不要说自己是我同族,你不配。”   扔下这句话后,他又是一个闪身,不见了踪影。   黎魅微微侧头,看向他消失的方位,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。   夜欢想要去追,然而,一只脚刚踏出房门,便被一股强大的妖力弹回屋内,忍不住发出愤怒的嘶吼。   黎魅冷冷地瞥向他,忽然轻笑出声:“夜欢?这名字……倒是很符合我的胃口。可惜……”他视线下移,落在夜欢两腿之间,本想以此将夜欢羞辱一番,却在看到他大腿内侧的烙印后,瞳孔猛地一缩!   “不可能……”黎魅不敢相信地说着,双手蓦地握成了拳。沉默片刻后,他从地上拾起一把锋利的匕首,面无表情地朝夜欢走去。   此时此刻,夜欢正单膝跪在地上,艰难地抵御着黎魅的妖力,余光瞥见他的举动,惊恐地瞪大双眼:“你要做什么?!”   “做什么?当然是把你身上没割干净的东西割干净啊!”黎魅冷冷说着,眼中竟压抑着深深的愤怒与不甘,“能拥有那个印记的人,只有我!我才是最有资格站在风遥身边的人!我才是……”   话未说完,他的声音忽然哽咽了,立刻转身背对夜欢,狠狠地咬了下唇。   眼泪顺着他绝美的脸庞滑落,留下一道不太明显的水痕……   ——其实我一直都知道,玟儿不会重生。她的灵魂早在死亡的那一刻便消散了。   ——其实我一直都知道,即便强迫你在我身上刻下了只属于你的印记,我也不属于你。你从未想过要对我负责。   是啊,我一直都知道。   可是,风遥,你知不知道?自玟儿死后,我最想要的,是你。一直都是你……   ——我想要你一个人的独宠。   可惜,我永远也得不到你——因为我不配……   白霜横抱着风谣离开道观,本想找一处僻静的地方歇息片刻,忽然觉察到——风谣,在颤抖?   ——怀里的风谣,不知是因为害怕,还是因为冷,竟明显地颤抖着。   白霜脸上闪过一抹担忧,不由地将他抱紧了一些,试探着开口:“风谣,你没事吧?”   风谣没有回应。   不是不想回应,而是——此时此刻,他根本听不见白霜的话……   视线不知何时变得有些模糊,周围的声音仿佛离得很远很远……能听见的只有耳鸣。   风谣微微启唇,想要说点什么,却猝不及防猛咳了几声——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口,放下手时,只见掌心多了几朵触目惊心的红……   “风谣!”白霜吓了一跳,想要带他去附近的医馆就医,却被他阻止了。   “白霜,带我去个地方……”风谣虚弱地说着,不确定白霜是否听清了,因为,连他自己都没能听清自己刚才说了什么。   “去哪里?”白霜迟疑着问,面上还算冷静,声音却有些颤抖——看风谣的样子,他似乎伤得很重,是被黎魅打伤的么?   他会不会因此失去风谣?   不……他不敢想象没有风谣的日子。   呵,明明独自一人生活了那么久……失去风谣,不过是回到从前的生活罢了,为何自己会那么不安?甚至……有点恐惧。   此外,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,总觉得风谣那双眼睛的颜色变浅了许多,流动着奇怪的光……   风谣定定地注视着白霜,想要看清他,却始终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:“白霜,你听到了么?我想去个地方……”   闻言,白霜蓦地意识到了什么,欲言又止。他将风谣放回地面,一手扶着他,用另一只手的指尖在他肩上缓缓写了个“好”字。   终于得到了确切的回答,风谣松了口气,任由白霜再次将他横抱而起。   天气越来越冷了,冰冷的风几乎冻结两人的呼吸。   白霜抱着风谣走在荒芜一人的林中,每走一步都是异常艰难——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。或许,不由分说地将风谣带去就医才是正确的做法,可……不知为何,这一次,他选择了听从风谣。   风谣的意识越沉越深,迷迷糊糊地指着路,偶尔睁开的双眼,颜色已褪至浅灰,明显异于常人。   白霜在风谣的指引下,把他抱进了一个偏僻的洞穴——洞穴很深,刺骨的寒气从深处传来,令人望而却步。   “是这儿……”风谣用弱不可闻的声音说着,忽然抬起一只手,伸往洞穴深处,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。   周围的空气冰冷到令人窒息,白霜犹豫了片刻,还是硬着头皮往深处走去。   随着他的深入,光线越来越暗,温度也越来越令人难以承受。   白霜的身子开始颤抖,琥珀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散发出浅金色的光。   反观风谣,他已经陷入了沉睡,却睡得无比安稳,丝毫没有受冻的迹象。   白霜边走边低头凝视他安静的睡颜,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,夹杂着些许自嘲:“你到底是什么……”   这个时候,他已经走得很深了,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。忽然,几团荧蓝色的火焰凭空出现,悬浮在他身侧,将周围的景色照亮。   火焰没有温度,像有生命一般追随着他——是狐火。   自幼年不再怕黑起,白霜已有近千年未使用过这股与生俱来的力量了。只因它是守护之力,不具有攻击性。   在狐火的陪伴下,他终于走到了洞穴的最深处,却在看清眼前的景象后,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!   ——巨大的冰柱,傲然竖立在洞穴中。冰柱里居然有个人?!   冰蓝色的长袍,宽大的衣袖,边缘翻滚着银白的花纹——极致的华美,却不知是哪个朝代的。   衣袍的主人有着一头雪白的长发,整个人悬在空中,微扬着头,张开双臂,犹如一只腾飞的雪凤。   然而,这些都不是让白霜惊讶的原因。   他之所以惊讶,是因为——冰柱里的人,那张柔美的脸,赫然是风谣!   明明有着一样的脸,不知为何,冰柱里的人给他一种危险的气息。肃穆的神情也好,几近透明的浅灰色眼瞳也好,都透着不容忽视的威慑力!   白霜怔怔和冰柱里的人“对视”,忽然腿一软,抱着风谣跪坐到地上,身子微微颤抖,却不是因为冷,而是——他知道风谣是谁了。   “弑天教主……”   自风谣说出“玟王帝姬”这个帝号后,白霜嘴上说不在意,却还是在闲暇之时查遍了玟姬时代,所有与黎魅有过接触的人,发现大部分都是位高权重者,以皇室为最,只有一人游离于朝堂之外,那便是弑天教的教主。   历史没能铭记他真正的名字,对他的描述只有十六个字——弑天教主,阴险狠毒。鹤发童颜,一统江湖!   鹤发童颜……冰柱里的人,可不就是鹤发童颜?   “风谣,你让我带你来这儿,就是想给我看这个么……”白霜自嘲地一笑,“我说过,只要你还是我所认识的那个你,无论你以前做过什么,经历过什么,我都不在乎。可……我认识的那个你,真的存在么?”   如果冰柱里的人才是真正的你,那么,你是什么?   ☆、无可救药   风谣的意识在黑暗中沉浮,身上的不适渐渐远去,周围的景色不知何时变得清晰起来——似乎是个道观?   风谣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拂尘,失神了一瞬。再次抬头时,只见门口跪坐着一个人。   血红的长袍胡乱地披在身上,整个人像没有骨头似的斜倚在门框上——是黎魅。   “你又救了我一次。”忽然,黎魅头也不回地开口。明明是在对风谣说话,双目却无神地望着门外。   风谣试探着走到他身边,顺着他的视线朝外望了一眼——什么也没有。   “为什么这么说?我以前救过你么?”他疑惑地问。   “你是……算了。”黎魅叹了口气,始终维持着最初的姿势一动未动,“为什么要救我呢?道长。我明明差点杀了你……”   “我只是觉得——月王后的做法不妥。”风谣背过身去,边走边说,“前朝走向暴虐,的确与你脱不了干系,却也有它自身的原因,她却将所有的一切都归因于你,这是其一。”顿了顿,“在我看来,若不是你,殷王不可能这么快攻破城门,甚至连揭竿而起的勇气都无处找寻。换句话说,殷月王朝的建立,你功不可没。”   听到这段话,黎魅终于有了动静——他微微侧头,望着风谣的背影,沉默片刻后,饶有兴致地一笑:“道长,你真是个奇怪的人。我们明明不认识……我倒是很想成为你口中那个料事如神的我,可我只是一介男宠,有什么能耐决定一个王朝的存亡?”   “不,你做得到。”风谣肯定地说着,在茶几旁坐下,正欲放下手中的拂尘给自己倒杯茶,一只如玉的手已先他一步端起茶壶。   风谣吓了一跳,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黎魅,下意识地侧头,看向不知何时已被关上的房门。   “我来。”黎魅若无其事地说着,动作优雅地为风谣倒了杯茶,然后,一边将茶杯递给他,一边淡淡地开口,“你就是这样说服了月水湮?呵……我不认为她会善罢甘休。其实她对我已经算仁慈的了,不过是当众施以宫刑,比起前朝那些酷刑来……”   “黎魅。”风谣忽然唤了声他的名字,语气有些严肃。   黎魅的动作一僵,放下茶杯后抿了下唇,不再言语。   “你明明不是这么想的……难道你从未想过要为自己辩白?”   “辩白?”黎魅重复了一遍,忽然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,大笑出声,“哈哈哈哈……道长,您真可爱。”   他一边笑,一边走到风谣身侧,抬起一只手,在他脸上轻轻抚过:“辩白?呵,你倒是告诉我啊……一个从未白过的人,如何为自己辩白?”   风谣怔了一下,欲言又止。   “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——再无辜的人,只要人们一致认为他有罪,那他便是有罪的。我从未无辜过,可你的爱人……”他没再说下去,将视线从风谣微皱的眉上挪开,半垂下浅金色的睫毛,“茶……再不喝的话,要凉了。”   风谣抿了下唇,用有些颤抖的手端起面前的茶杯,犹豫片刻后,还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。   有那么一段时间,两人谁都没再说过半句话,屋内霎时陷入一片死寂。   也不知过了多久,风谣忽然猛咳了几声,一股腥甜从喉咙里涌出,在他浅灰色的道袍上绽开数朵刺目的红。   黎魅后退了几步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   道袍上的血晕染开,覆盖的面积越来越广。风谣抬手捂住模糊的视线,发出一声低笑:“抱歉,我必须走……去陪他。”   黎魅沉默了一会儿:“为什么要跟我道歉?”   “因为……你背后的印记,身上的锁妖链,都是……”   “都不关你的事。”黎魅冷冷地打断他,又在原地静立了一会儿后,面无表情地朝门口走去,却在开门的瞬间腿一软跪倒在地上,发出凄厉的呼喊,“来人!快来人!道长他……”   黎魅的声音渐渐远去,风谣的意识陷入黑暗,不多时,睁开双眼,只见白霜正将他紧紧抱在怀中——他身上的衣袍居然是敞开的,赤|裸的肌肤紧贴着他,那温度,和周遭的寒气相比,几乎可以称得上灼热。   ——灼热得令人安心。   “白霜……”风谣试探着开口,声音很微弱,可是这一次,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。   白霜蓦地睁开双眼,琥珀色的眼眸间满是困倦:“风谣,你醒了?冷么?”   风谣摇了摇头,从白霜怀里直起身子,骑在他身上,双手试探着环住他的腰:“有你在,不冷。”顿了顿,他轻叹一声,“我想起来了……风摇道长,是我。原来那一世的我,是服毒自尽……”   “为什么?”白霜下意识地问。   “我忘了……除了黎魅,我谁也想不起来。”   “黎魅。”白霜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,微微皱眉,“是他伤了你。”   “不……他不是故意的。”风谣将脑袋搁在白霜肩上,安心地合上双眸,“是我解开了他身上的锁妖链,所以他才会……”   “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在替他辩白?!”白霜无法忍受怀里的人一而再、再而三地提起“黎魅”这个名字,即便他知道风谣从未爱过黎魅。   “辩白?”风谣轻笑,笑得有些苦涩,“他不需要任何人替他辩白,他不在乎这些……这也是为什么,我放心不下他。白霜,你知道么?我的父母,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人杀害了,我一直都是一个人,直到遇见……遇见谁呢?我忘了。可是,黎魅一直陪在我身边,陪了那么多年,他总说我是这个世上最懂他的人,他何尝不是这个世上最懂我的人?”   “……”白霜皱了下眉,没有说话。   “只有真正见识过地狱的人,才会懂得珍惜身边的一切——你们都误会黎魅了。”风谣一字一顿地说着,身子微微后仰,和白霜对视,浅灰色的眼眸间忽然闪过一丝冰寒,“所以,只要我还活着,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他,即便是我最爱的你。”   白霜神情复杂地看着他,几次欲言而止后,自嘲地一笑,推开他从地上站起:“风谣,或者我该叫你弑天教主?你那句话的意思是——在你心里,黎魅比我重要,是么?”   跪坐在地上的风谣迷茫地抬头,只见白霜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袍,一边看向他身后。风谣下意识回头,看到冰柱里的人后,眼中闪过一抹惊愕:“这是……我?”   白霜没有回应,他最后看了风谣一眼,转身离去:“别了。”   “白霜?!”风谣惊呼一声,看着白霜漠然离去的背影,挣扎着从地上爬起,“白霜!你要去哪儿?不……回来!回来——”   “——我命令你!”   白霜的脚步一顿,叹息着开口:“风谣,我不是黎魅,不是你的男宠。你要是做不到把我和他区别开,那……抱歉。”   “不是的……不是这样!”风谣焦急地喊着,视线一下子模糊了,滚烫的泪水在眼中打转。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,可他无法控制——在他反应过来前,话已出口。   或许他真的错了,可白霜,怎么能连改过的机会都不给他?!   “白霜,你听我解释!”风谣跌跌撞撞地朝白霜冲去,身体撞上他的后背,双手立刻缠住了他的腰。   白霜感受着背后的温度——那么冰冷,并不比周围的寒气好上多少。   他能明显感觉到风谣的变化,并且知道这种变化还会继续下去,这才是他决定离开风谣的真正原因——风谣,在消失……   身后的人,已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风谣,而是弑天教的教主。   他在心里催促自己快点离开这个冰冷的地方,双腿却不听使唤,心里不知道还在期待些什么:“好,你解释,我听着。”他淡淡地开口,努力掩饰声音里夹杂的一丝绝望。   “白霜,黎魅不是我的男宠。他帮过我很多次,我只是想保护他罢了。”   “还有呢?”   “你是我最爱的人,我不想失去你……”   白霜抿了下唇,微微侧头:“风谣,冰柱里的人,是你。你是弑天教的教主。”   风谣没有回应,算是默认。   “你总有一天会从冰柱里解脱出来,真正地重生。”   “……”   “为什么带我来这儿?”   “我不知道……”风谣的声音有些颤抖,“我想起了这个地方,可我不知道这里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,所以,想来看看……”   “只是这样?”   “嗯,只是这样……”   白霜抓住风谣的手腕,轻易地挣脱了他的束缚,转身与他对视。   沉默片刻后,他嗤笑一声,冷冷开口:“风谣,我后悔了——慕容后山之上,我不该舍身救你。因为你根本死不了,就算死了也能重生。呵,我要是真的因你而死,那就是个笑话……不,打从一开始,我就不该和你相遇。”   风谣呆呆地看着他,微微张口,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   “身子弱也就罢了,连自己是人是鬼都不知道。性别不明,身份一堆,夜欢、黎魅这种货色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——我不反对你跟他们纠缠,可你居然说黎魅比我重要,哈……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?在床上,我绝对不是黎魅的对手,他会让你很舒服,你跟他在一起啊!”   风谣绝望地闭上双眼,眨落一滴眼泪:“对不起……”   “是啊,你是该跟我道歉——因为你,我的生活变得乱七八糟,再也回不去了。可我——为什么就是无可救药地爱着你?!”白霜愤怒地说着,有些粗鲁地按住风谣的脑袋,张口咬上他的唇,霸道地深入!   风谣震惊地睁眼,几乎是本能地抬手缠住白霜的脖子,激烈地回应起他。   ——唇舌交战,在这冰冷的寒气中,一个灼热的吻。   白霜将风谣推到洞壁上,一把扯下他的腰带,光滑的手探入他的衣袍,蜿蜒而下。风谣蓦地扬首,发出压抑的呻|吟……   ☆、独属于我   风谣背靠在冰冷的洞壁上,任由白霜褪去他身上的衣物。赤|裸的身躯暴露在彻骨的寒气中,他却不觉得冷,满脑子都是对未知的不安和期待。   “白霜,你要做什么……我该怎么做?”   白霜没有回答——他一手将衣不蔽体的风谣捞进怀中,对着他的脸、他的锁骨、胸膛、小腹……一路吻下去。   两人的呼吸渐渐急促,变为沉重的喘息。风谣紧绷的身子稍稍放松,被动地配合着白霜,脑海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——终于……   三千年以来,第一次……   第一次——彻底放纵了自己。   一番缠绵过后,风谣在白霜怀里沉沉睡去。   白霜分不清他是睡着了,还是又一次陷入了昏迷。可是,看他的睡颜,那么安静,甚至带着一丝满足。   “风谣……”白霜低声轻念这个名字,伸手撩起风谣脸侧的长发——不知不觉中,已变得灰白。   “呵……”白霜放下手,自嘲地一笑,“我本有机会离开你,可我作茧自缚……也罢,既然我要了你,就不会扔下你不管。”   说完这句话,他动作轻柔地将风谣身上的痕迹擦拭干净,然后披上衣袍朝洞外走去——这里实在太冷了,风谣承受得住,他可承受不住,还是找床棉被来取暖吧。   洞穴位于北森深处,猛兽汇集之地,鲜少有人来往,再加上洞穴极深,温度奇低,常人难以忍受,所以白霜一点也不担心风谣的安危。   可他忘了一件事——黎魅身为弑天教主的护法,怎会不知道这个洞穴?   当黎魅抱着一个布包出现在风谣身侧时,白霜已经走远,风谣睡得正熟。   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腥味,黎魅在风谣身侧跪下,看着他安静的睡颜,欲言又止——“守身如玉”这么多年,眼看记忆就要完全恢复了,却在这个时候……   呵,只希望你记忆恢复的那一刻,不会后悔。   黎魅抿了下唇,将布包放在地上,缓缓打开,竟是一床琴,琴侧刻着两个娟秀的小字——风瑶。   一段时间后,白霜背着两床棉被和一些食物回来了——黎魅已经离开,可他的妖气……   白霜吓了一跳,连忙扔下棉被,去看风谣的情况,见他毫发未损,这才放下心来。   黎魅来过这里?他来做什么?   白霜下意识地环顾四周,在冰柱之下看到了一些……木屑?   正欲走过去一探究竟,身侧的风谣忽然睁开了双眼:“白霜……”   白霜蓦地回头:“醒了?”   “嗯。”风谣轻声应着,从地上坐起,觉察到白霜脸上的不安,他微微一怔,“怎么了?”   白霜犹豫了一下,还是决定实话实说:“我刚才出去了一下,黎魅好像来过。”顿了顿,指着木屑所在的方向,“那应该是他留下的。”   听到“黎魅”这个名字,风谣失神了一瞬,知道白霜不喜欢黎魅,只好对他避而不谈,转而说起别的:“白霜,我又做梦了,这次梦见了夜欢。”   “……”白霜的唇角抽搐了一下,不想说话。   “原来,我真是他主人,夜欢这个名字……真是我起的。”风谣说着,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,“我以为他不会变成妖怪……”   “哦。”   “我说真的……”   “我知道。”白霜说着,无奈地叹了口气,抬手摸了摸风谣的脑袋——他的头发,已经彻底变成了如雪的白,白得刺眼……   坐在白霜带来的棉被上啃着他摘的水果,风谣微微侧头,看了眼身侧的白霜,只见他正把玩着一片木屑:“你在做什么?”   “没什么。”白霜漫不经心地答着,将手中的木片随手往地上一扔——这木片其中一面很光滑,似乎被人精心磨过,不知是用来干嘛的。   ——黎魅到底来这里做了什么?   风谣好奇地拾起木片,仔细观察了一下:“是桐木。”   “啊?”白霜怔了怔,“你怎么知道?”   风谣没有回应,一段时间后,他放下木片,皱眉道:“这是……我的桐木古琴。夜欢从百草屿上带回来的,被人摔烂了……”   “是黎魅。”这个白霜可以确定,可……“你确定这是古琴的碎片?黎魅摔你的琴做什么?”   “不知道……”风谣发出一声叹息,“这琴是我亲手所制,陪了我很多年……可惜了。”   听到这句话,白霜眼中闪过一道光,隐约觉察到了什么:“锁妖链也是你亲手所制,锁妖链一碎,你便找回了身为道长时的记忆。这琴一砸,你便想起了夜欢……呵,我知道黎魅想做什么了。”   “他想替我找回记忆?!”风谣抢先一步,惊讶开口,却又很快露出了释然的笑,“我就知道他没有背叛我。”   看着他脸上的笑,白霜欲言又止——黎魅与其说是在替风谣找回记忆,不如说在替弑天教主找回记忆……   风谣是他的人,可弑天教主不一定。   白霜真的好怕——好怕突然有一天,一觉醒来,身边的风谣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。   变成了——“阴险狠毒”的弑天教主。   史书上的记载不一定都是真的,可一定有这么记载的理由。   就说黎魅,或许他真的是被几百人上了,而不是主动上了几百人,可他与几百人上过床却是事实。   后几日,风谣时醒时睡,几乎每次醒来,都会想起些什么,让白霜越来越不安……   终于有一天,他哭着从梦中惊醒,不由分说地将白霜按倒在地,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,一颗接着一颗砸落在白霜脸上。   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每一世的我都不得善终?为什么所有我爱的人,最终都会离我远去?”   白霜怔怔地看着身上的风谣,试探着抬手抹去他眼角的泪:“我还在你身边。”   “白霜,你会离开我么?”   “不会。”白霜毫不犹豫地回答,心里却是五味杂陈。   “我信你……我信你。”三个字,风谣重复了两遍,比起回应白霜,更像在说服自己。忽然,他低头吻上白霜的唇,主动深入。   白霜想要叹气,却做不到,只能被动回应。   衣襟被风谣一把扯开,连同松松垮垮的腰带。雪色的长发垂在他裸|露的胸膛上,痒痒的。   好几次,白霜想要翻身把风谣压在身下,却都被风谣阻止了。   “你是我的人——独属于我。”风谣在白霜耳畔轻声说着,好听的嗓音里带着明显的强硬。   白霜闭上双眼,任由风谣摆布,双手却蓦地握成了拳——风谣,你变了……   风谣没有觉察到白霜的抗拒,他整个人趴在白霜身上,赤|裸的小腹紧贴着他,感受着他灼热的体温,悬着的心渐渐落下——嗯,白霜不会离开他,永远也不会。   又是一番缠绵,然而这一次,愉悦的,似乎只有风谣一人。   白霜看着身侧已经陷入熟睡的风谣——柔美的脸颊在雪发的衬托下,好似蒙着一层冰霜。   白霜缓缓披上衣袍,看着自己身上的咬痕,叹息了一声:“风谣,你知道么?和你在一起的这几天,是我这漫长的一生中,最快乐的日子,却也是——最煎熬的日子。”说着,他从地上站起,为自己系上腰带。   整理完衣袍,刚打算转身离开,裤腿竟被风谣一把抓住:“去哪儿?”   白霜微微一怔:“你醒着?”顿了顿,无奈地转回身,“我就去如个厕,很快回来。”   被窝里的风谣定定地注视着白霜,那眼神——明显的不信任。   被这种眼神盯着,白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:“怎么?还怕我被野兽叼走不成?谁叼谁还不一定呢!”   “……”   “松手。”   听到这两个字,风谣的瞳孔一缩,原本已经稍稍放松的手蓦地收紧:“不……不要丢下我一个人……我陪你一起去!”   “陪我如厕?”白霜发出一声嗤笑,“我又不是三岁小儿,如个厕都需要人陪。”顿了顿,他换上认真的神情,“风谣,我说过不会离开你,就不会扔下你一走了之——松手。”   风谣摇了摇头,忽然拽着白霜的衣服,挣扎着从地上爬起——棉被从他身上滑落,露出一丝|不挂的身躯。   “白霜,不要离开我。”   白霜皱了下眉。   其实,他不介意风谣陪他一起去如厕,可这件事,仅仅是如厕这么简单么?   ——风谣不信任他。   呵,他舍命救过他,为他做了那么多事,甚至愿意被他压在身下任由他摆布……风谣,居然还是不信任他?!   白霜越想越气,一把推开身前的风谣:“我就是去如个厕,很快回来!”说着,他大步流星地朝洞外走去,心想——等我回来了,你便知道,我说的都是实话。   可风谣不这么想——被推开的那个瞬间,他真的以为白霜再也不会回来了,所以他焦急地追上他,一把拽住他的腰带:“不准走!给我站住!”   白霜“啧”了一声,解开自己的腰带,继续走。   “白霜!”风谣愤怒地喊了一声,忽然御风而起,飞到白霜身前,将手中的腰带缠上他的脖子!   “你做什么?!”白霜本能地抬手抓住腰带,还没反应过来,便见风谣将腰带打了个结,拽住一端用力一扯!   这力道来得太突然,白霜一个没站稳朝地上扑去。和地面相撞的那一刻,他差点失禁……   “风谣你……”他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,刚想说风谣几句,却在瞥见他冰冷的眼神时,一阵不寒而栗……   “没有我的命令,你哪儿都不准去!”   ☆、作茧自缚   白霜怔怔地看着风谣,看着他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睛,想说的狠话一句都说不出来。   忽然,他自嘲地一笑,轻声道:“风谣,你这是在命令我?”   风谣抿了下唇:“我只是……不希望你离开。”   “我说了不会离开,是真的不会离开——可你不信。”白霜一语道破。   风谣哑然。  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,谁都没再说过半句话,直到——风谣拽着腰带的一端,将白霜拖至棉被旁,简短地开口:“为我更衣。”   白霜无语地看着他:“……你自己没手?”   风谣举起那只拽着腰带的手,意思是——没手。   “……”   白霜犹豫了半天,最终还是叹了口气,俯身从棉被上拾起风谣的衣袍,为他披上。   他的动作很轻柔,一如往常,心里的不安却在渐渐扩大——风谣今天只是想陪他一起如个厕,往后呢?   他一定会变本加厉……   为风谣整理完衣着,白霜还未来得及开口,风谣已拽着腰带的一端朝洞外走去。   “你还拽……松手!”   “外面没人。”   “所以呢?”   “不会被人看到。”   “所以呢?”白霜有些恼怒,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。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后,他尽力用平缓的语气开口,“风谣,我说过——我不是你的男宠。你不能这么对我。”   闻言,风谣的脚步一顿,沉默片刻后,头也不回道:“你不是。”   “哈……”白霜真的很想说——你说不是就不是?既然不是,你现在在做什么?   正在犹豫要不要把这段话说出口,风谣忽然叹了口气,用有些沙哑的嗓音继续道:“男宠,是需要我保护的……可我想要的,是个能保护我的人。”   白霜微微一怔,脸上的恼怒霎时去了大半。   “白霜,永远都不要离开我……只有你在我身边的时候,我才觉得安心。”   “……好。”白霜无奈地吐出这个字,从风谣身后抱住他,一字一顿地开口,“放心,我一直都在你身边,哪儿都不会去。”   说完这句话,白霜眼中闪过一抹自嘲——呵,又一次……作茧自缚。   如完厕回到洞中,好不容易把风谣哄睡着,白霜刚想解开脖子上的腰带,手腕上忽然多了一个温度,把他吓了一跳!   ——是黎魅。   不知何时出现在白霜身侧的黎魅,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,轻声开口:“出来,有话跟你说。”   白霜皱了下眉:“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。”   黎魅微微眯起双眸,下个瞬间,两人已离开洞穴,出现在洞口。   虽然早就猜到黎魅有空间转移的能力,可第一次亲身体验,还是让白霜惊讶了一把:“既然你有这种能力,为什么还会被道士抓住?”   黎魅双臂交叉耸了下肩:“我乐意。”   “……”   “跟道士在一起可好玩儿了~”   “……”   白霜蓦地转过身,朝洞内走去。   “欸……别别别。”黎魅连忙一把拽住他的衣袖,露出委屈的神情,“我真的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……”   白霜甩袖挣脱他,转回身:“你表现得正常点,或许我还听得进你的话。”   “正常?”黎魅挑眉,“何为正常?”   “不要惺惺作态,把你真实的一面展露出来。”白霜冷冷开口。   黎魅沉默了,也不知过了多久,他再次双臂交叉,整个人斜倚在洞口,慵懒启唇:“这就是我最真实的一面,你爱信不信。”   白霜转身朝洞内走去。   “……”   “好了好了,我真实……我真实给你看!”黎魅简直想一口咬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——啧,若不是教主喜欢你,我早把你一巴掌拍到地下去了!   白霜的耐心一向不怎么好,尤其想到风谣随时会醒——他若醒来见不到他,指不定又会发什么疯。   再加上眼前这个人,是风谣最信任的人——即便三次差点置风谣于死地,风谣依然想要守他护他……啧,想想就碍眼。   黎魅看着白霜脸上明显的敌意,知道自己若不解释一下,两人根本无法沟通,只好叹了口气,无奈开口:“我之所以杀风谣,是因为——我知道他还会重生。你也看到冰柱里的人了吧?那才是真正的风遥。只有你的风谣死了,我的风遥才会真正地重生。可……风遥的记忆提前觉醒,力量也在渐渐复苏,我已经没理由杀他了……除此之外,我没做过任何伤害你们的事,倒是你,竟让那只阉猫诅咒我不举,真够狠的。”   听到“阉猫”这两个字,白霜挑了下眉。   “实话告诉你——我从未杀过人。从出生到现在,一个人都没杀过。”黎魅认真地说着,自嘲地一笑,“一是我没这个胆量,二是——若身上沾染了煞气,我便无法继续在宫中待下去了。”   “那你身上的煞气……”   “不是我的。”黎魅说,“空间转移的能力也不是我的。”顿了顿,他侧头看向洞外的蓝天碧草,轻声叹息,“前朝覆灭之时,月水湮联合众道士将我擒住,扒光捆绑于闹市,说要于次日午时将我阉割示众。我本以为自己在劫难逃,没想到……当天夜里,一只黑狐来到我面前,说他暗恋我暗恋了一千多年——他把自己的妖骨剔给了我。可笑的是,次日清晨,我便被风摇道长救下,没能用到这股力量……”   “妖骨……”白霜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——妖骨,是妖怪一切力量的来源。自我治愈的能力也好,各类妖术也罢,都是由妖骨的强弱所决定。   剔去妖骨,对妖怪而言,无异于割颈自杀……   “这就是为什么,我没有杀过人,身上却有煞气。明明有着如此浓重的煞气,却入不了魔……空间转移的能力,也是他给我的,而他——死了,就死在我面前。”黎魅说着,声音有些哽咽,“这个世上,有太多无情的人,却也不乏痴情的人……可惜,生命太脆弱,不经意间便会错过……”说到这里,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,“风谣没跟你说过么——我是自毁妖骨入的宫,对妖怪而言,这行为不亚于自宫当太监。可我爱她——玟王帝姬,为了她,我什么都愿意做。”   白霜欲言又止,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——难道,真的是他误会了黎魅?   “我之所以留在宫中不走,不仅仅是为了替她报仇,更是为了阻止类似的惨剧发生。”黎魅抬袖擦干眼角的泪,换上严肃的神情,“站得越高,便越容易纵情声色——因为无人敢管。可我在帝王身侧,便能提醒他们加以克制,而那些听不进劝的——抱歉,我不能把国家交到他们手中。”   “直到——月水湮取代了我的位置。虽然她差点毁了我,可她确实是个值得敬佩的女人。正好我也累了……”黎魅耸了下肩,“再加上我身上的煞气……我已经回不去了。”   “……”白霜无言地看了他一会儿,忽然道,“你想告诉我什么?”   黎魅眼中闪过一抹欣喜——这下终于能愉快地聊天了?   他直奔主题:“你和风遥,不适合。”   “……”   “我早说过,让你不要多管闲事。现在可好?你过得不痛快,他也不痛快。”黎魅双臂交叉,用下巴指了指白霜脖子上的腰带,“喏,这就是勉强在一起的后果。”   白霜皱眉:“所以,你来,是想劝我离开风谣?”   “不,恰恰相反。”黎魅说着,牵唇一笑,莹绿色的眼眸间忽然闪烁起了狡黠的光,“我是来教你——怎么讨教主欢心。”   “哈?”   “换句话说——我能让你们在一起过得很愉快。不论是相处起来,还是——在床上~”   “……”   ——黎魅告诉白霜,弑天教主的真名是风遥,逍遥的遥。   他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,是因为他遭受了太多的伤——被太多的人背叛过……所以,极度缺乏安全感。   他在渴望一个完全忠于自己的存在,永远都不会背叛他,永远都不会离他远去。他爱白霜,所以才会把这些愿望强加到他身上。   既然如此,要讨风遥的欢心,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,那便是——完全顺从他,把他像女王一样守护在高处。   黎魅真的很了解风遥——白霜终于信了风谣的话,却有些疑惑:“既然你知道这么多,为何不去争取他?”   “争取他?”黎魅重复了一遍,轻笑,“哈,算了吧……我只是一介男宠,就连护法这个职称,都是自己给自己安上的,教主没有反对,不代表他接受了——在他眼里,我只能是他的下属,永远也站不到他那个高度。”顿了顿,“白霜,今天这些话,我从未对风遥说过,因为,就算我不说,他也都懂,可他永远都想不到——我……”他没再说下去,在原地沉默片刻后,转身离开,“不要解开腰带——等他的命令。”说罢,他一个闪身,彻底消失在白霜眼前。   白霜怔怔地立在原地,不知为何,竟能猜到他刚才想说什么。   他想说——   他永远都想不到——我爱他……   ☆、断骨降魔   白霜回到洞中时,风谣恰好醒来,用那双浅灰色的眼眸漠然看着他,意思再明显不过——去哪儿了?   白霜戏谑一笑,缓步走到风谣面前单膝跪下,执起他的一只手,在他手背上轻轻一吻:“洞中太冷,我去洞口缓了缓。这不回来了嘛——看,我说过我不会离开你。”   那一吻就像一股电流,爬遍风谣全身,所过之处肌肤一阵酥麻。风谣的视线迷离了一瞬,余光瞥见白霜脖子上的腰带,瞬间安下心来,连带着语气也缓和不少:“白霜,刚才的事……对不起。”说罢,亲手为白霜解开腰带。   白霜眼中闪过一抹诧异,再怎么不愿,也不得不承认——黎魅是对的。   待风谣解开腰带,白霜在他身侧坐下,一手揽着他,轻声开口:“一直待在洞中不闷么?要不要出去走走?”   风谣犹豫了一下,摇头。   “为什么?”   风谣欲言又止。   一阵有些压抑的死寂过后,风谣叹了口气,轻声开口:“白霜,有件事,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。”   “什么?”   “大约三千年前,有个人利用我夺取了至高无上的王位,却在坐稳那个位置后,将我抛诸脑后。为了杀他泄愤,我成立弑天教,并修炼了一种魔功。”顿了顿,风谣淡淡地继续道,“这里,便是我练功的地方——此功以至阴寒气修炼而成,一开始只是能将我的内力化作风刃,后来,竟能随时化出冰凌。”   说到这里,似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,风谣抬起一只手,握了下拳,松手时,只见掌心多了枚精致的冰花。   白霜不敢相信地看着,还没反应过来,便听风谣继续道:“我终究还是下不去手……本想饶他一命,从此天涯陌路,没想到他竟趁我不备将我重伤。我负伤逃回洞中,用尽体内所有的内力,将自己冰封了起来。没有人能承受这里的温度,没有人能凿开我的冰——除了我自己。”   “白霜,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?”风谣忽然问。   白霜下意识地侧头看了眼冰柱里的人,一个可怕的念头油然而生:“你没死……”   “不错,我从未死过。”风谣肯定地说,“我的生命被永远冻结在了那一刻,只要灵魂不灭,我永远都不会死。”   “可黎魅说……”   “当然,冰封是有时限的。”风谣打断他,继续道,“我没有算过,但黎魅算过。既然他说我要醒了,那我应该快醒了吧……所以,这个时候,我不能走。”   白霜皱了下眉:“他醒了,你会怎么样?”   “你说这具身体么?”风谣指着自己,冷声道,“必须死。”   “……”   “冰柱碎裂的那一刻,若我的灵魂还被禁锢在这具身体里,真正的我——会死。”风谣说,“所以,我在等——等冰柱碎了,我便可以杀了这具身体,回到自己身上,真正地醒来。”   闻言,白霜心情复杂地抿了下唇——原来如此……原来,这便是黎魅急着杀风谣的原因。   “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以这样的姿态继续游走于世间,或许是因为——我的灵魂不想被禁锢在冰中。可,这具身体从何而来?”风遥说着,忽然露出疑惑的神情,“不仅如此,近几世的我明明没有内力,却依然能使用风刃,甚至能够御风……”   白霜沉默,片刻之后,无奈耸肩:“这个世上,总有一些事无法用常理解答,想不通的问题就别多想了,困的话再睡会儿吧,有事叫我——放心,我一直都在你身边。”   “嗯。”风谣淡淡地应了一声,安心地合上双眼。   白霜抱着他,轻拍他的肩,忽然侧头看了眼冰柱里的人,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——从未死过……么?   黎魅独自一人走在荒凉的道观里——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,整个道观笼罩在一片浓重的煞气中,令人望而却步。   他径直踏进一间屋子,锁链的声音响起——被锁链缠着双臂固定在一面墙上的夜欢愤怒地抬眸,看黎魅的眼神恨不能杀了他:“放了我!”   黎魅听而不闻,走到茶几旁坐下,自顾自地开口:“无虚骗了你——这个世上,根本不存在能净化煞气的符咒,倘若存在,为何我被关了这么多年,身上的煞气没能减退分毫?”   夜欢危险地眯起双眸,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:“放、了、我!”   “不过,我倒是知道一种方法,能消除你身上的煞气,就是不知道——你是否承受得住。”黎魅说着,不等夜欢回应,起身走到他身前,一只手绕到他身后,顺着他的脊骨向下摸去。   “你……”夜欢赤|裸的身子轻颤了一下,还没反应过来,黎魅忽然抓住他那根血红的骨尾,猛地向上一折!   “啊啊啊啊啊——”   血液顺着夜欢的大腿流下来,却不是红色的,而是邪恶的黑。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,夜欢本能地想要挣扎,却动弹不得。  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,他已经不知道了,隐约觉得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刺入他的身体,用力割断了什么……   几日后,白霜在洞口发现了昏迷的夜欢——他的身上没有魔气,没有煞气,甚至连妖气都很微弱。   白霜疑惑地在他身上几处按了按,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——怎么可能……   他全身的妖骨,竟都被折了个粉碎……   夜欢的妖骨被毁,就算日后长好,他的妖力也回不来,除非像黎魅那样,彻底换一身妖骨……   呵,黎魅还说自己没杀过人,却下得了这样的狠手……   白霜忍不住皱眉,正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风谣,风谣竟从洞里走了出来,立于白霜身侧,凉凉地吐出了这么几个字:“这就是不听从我的命令,还妄想得到我的下场。”   “……”那一刻,白霜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——若是换了以前的风谣,是绝对说不出这种话的。   沉默片刻后,他头也不回地问:“倘若毁去他妖骨的不是黎魅,你还会这么说么?”   风谣微微一怔,拂袖离去:“不会……我会杀了那个人。”   白霜怔了一下,转过身,望着风谣的背影,无言。   因为现在的夜欢承受不了洞内的寒气,所以风谣让白霜把他送至墨府,先让墨府的人代为照看。   这还是风谣第一次允许白霜暂时离开他,让白霜有些欣慰——这算是信任的表现?   然而,背着夜欢来到墨府,踏进风谣房间的那一刻,白霜看着屋内的人,整只狐狸都不好了:“还真是……哪里都能见到你。”   黎魅坐于床沿,悠闲地晃动着双腿,看到白霜一点也不惊讶,似乎早便料到他会来:“看,我没骗你吧?教主这种生物,是要顺毛摸的呀~”   白霜没好气地瞪他一眼,直接把夜欢朝他扔去。   黎魅顺势抱住夜欢的身体,挑眉:“怎么?教主不要他了?”   “你明知故问。”白霜冷冷回应,“他现在这个样子,留在洞中那是死路一条。”   “欸……难道教主没留什么话给我么?比如——把这只阉猫赐给黎魅,任他玩弄。”   白霜无语地看了黎魅一会儿:“……你想多了。”   “无趣。”黎魅撇了下唇,嘴上这么说,手却无意识地摸了摸夜欢的脑袋,动作很轻柔,似在对待一件珍宝。   白霜怔怔地看着他的举动,忽然意识到了什么:“你是在帮他?”   黎魅嗤笑一声:“不啊,我是在害他。”   “……跟你说话永远都这么累。”   “谁让你情商低呢?”   “……”   “我走了。”白霜说着,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——他算是发现了,黎魅这个家伙,不到万不得已之时,绝不会好好说话。   真是——活该被世人误会这么多年。   然而,一只脚刚跨出房门,黎魅的声音从身后响起:“好不容易出来一趟,不浪一会儿再回去?”   “要浪你自个儿浪去。”   “啧啧,可惜了,我原本还打算趁此机会告诉你个秘密呢。”   “……”   白霜觉得自己的耐心已被黎魅消磨殆尽,他不耐地转身和黎魅对视:“如果你好好说话的话。”   “好好说话……很难的啊。”黎魅一脸委屈。   “那就等你学会了再来找我。”白霜翻了个白眼,不再理睬他,自顾自地走出房门。   然而,才走了几步,蓦然抬眸——斜倚在府邸大门上的人,不是黎魅是谁?   空间转移的能力果然很好用啊……   “白霜,难道你不想知道——为何风遥会以同样的样貌重生那么多次?”黎魅说着,这一次,语气总算稍稍认真了一些。   白霜了然——就知道这货不会善罢甘休。   他算是有些了解黎魅了——如果说,风遥是女王,那么,黎魅就是个傲娇。   永远做不到心直口快,出口的话,要么是暗示,要么是反的。   也只有在说和风遥有关的事时,他才会认真这么一下。   白霜转身回房,黎魅看着他的背影,忍不住唇角一抽——该死的后辈!   为何别人的后辈都对他们的长辈那么尊敬,他却反要看这只后辈的脸色?是自己的威慑力不够?因为长得太美?   其实,仔细瞧瞧,这只后辈在妖怪里算出色的,能存活千年以上的妖怪少之又少,会幻术的就更少了——白霜最出色的便是他的幻术,已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。   学东西很快,理解力也不差。   感情上也很豁得出去……   除了有些多疑,总把事情想得太坏之外,似乎没什么明显的缺点?   当然,最重要的一点——白霜是狐妖,他的同族,他的后辈。   黎魅跟着白霜回到屋内,对着他上上下下一顿打量,忽然道:“说句实话,虽然你这么讨厌我,但你是风遥所有爱过的人里,我看着最顺眼的一个。”   明明是夸奖,却让白霜打了个冷颤:“被自己的情敌这么夸,还真让我无所适从。”   “情敌?”黎魅回到床沿坐下,一只手摸上身侧夜欢的大腿,忽然轻笑出声,“原来我在你眼中,是这么危险存在啊?哈……放心吧后辈——黎魅不爱任何人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黎魅:后辈,是需要调|教的~ 白霜:你在做梦么?我们同类不同族,何来后辈一说? 黎魅:欸欸欸!所以你不是我的后辈吗!那算了,那句看你顺眼的话当我没说。 白霜:……   ☆、相生相克   后辈……   白霜的唇角抽搐了一下,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黎魅的后辈?   但他懒得在这种“小事”上纠结,直截了当地开口:“说你想说的,不说我便走了。”   “唉……年轻人就是性急。”黎魅一边说着,一边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。这个动作配上他那张极致妖冶的脸,让白霜的唇角又是一抽……   好在黎魅很快适可而止,进入正题:“起初,我也没想到教主会重生。第一次见到重生后的他,着实把我吓了一跳。为了确认教主的安危,我孤身一人,连夜溜出皇宫……”   “说重点。”白霜可没耐心听他从头到尾,仔仔细细地复述一遍,“风谣究竟为何会重生?重生后的他是什么?还是人类么?”   “当然不是。”黎魅肯定地说,“其实,教主他,早在将自己冰封起来的那一刻,便已不再是人类,而是——灵。”   “灵?”   “万物皆有灵,何况是风。”黎魅幽幽地吐出这句话,忽然从床沿站起,朝白霜靠近了几步,“后辈,听说过五行么?”   白霜挑眉:“金木水火土?”   “不错。”黎魅与白霜擦肩而过,在屋内漫无目的地踱了几步,“教主属水,风属木。水生木——教主的灵魂离开他的躯体后,助长了风的灵气,两者经过漫长岁月的融合,形成了风之灵,也就是——有灵魂的风。”顿了顿,“灵是没有固定形态的,但因为有着教主的灵魂,所以,不论它如何变化,它的容貌与体质都与教主别无二致,至于性别……灵没有性别,是男是女,全在一念之间。”   “灵,生于天地,适应万物,不受煞气、寒气……任何无形之气的侵染。灵是杀不死的。能杀死灵的,只有时间。而这一切,都是拜教主修炼的魔功所赐。那魔功能将教主的内力化作寒冰——冰,也是水。”   白霜没想到黎魅会用五行来解释这个——连风谣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。还解释得头头是道?   他有些狐疑地挑了下眉:“照你这么说,每个人都有其对应的属性?风谣是水,你是什么?”   “我是金啊!”黎魅回答得毫不犹豫。   “金生水——为了教主,我什么都愿意做。”黎魅认真地说着,走回床边,在床沿坐下,看着身侧的夜欢,忽然牵唇一笑,“夜欢是土呢……土生金。”   听到这句话,白霜微微一怔,隐约觉察到了什么:“你想……”   “不,我没打算对他做什么。”黎魅打断他,淡淡地说,“他终究是教主的人,没有教主的允许,我无权动他。”   白霜沉默了一会儿,发出一声嗤笑:“呵,黎魅,你真是个奇怪的人——他诅咒过你,你伤害过他,你们之间除了仇恨再无其他,你却突然暗示我说——你想要他?”   “很奇怪么?”黎魅挑眉反问,唇边不知何时多了抹狡黠的笑,“后辈,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啊……我不爱夜欢,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——他是最适合我的人。我想要的独宠,教主给不了,他却给得了——为爱堕魔,有几个人能做到?”顿了顿,“至于他会不会爱上我,你不必操心,只要能得到教主的允许,我有的是办法让他爱上我。”   “后辈,别看我长得美就忘了我是谁啊……我是黎魅——绝代妖宠。只要是我想要的,没有得不到。”   “……”白霜无言以对,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——黎魅,不会是只披着傲娇受外皮的……腹黑攻吧?   黎魅好笑地看着白霜的反应,忽然抬手打了个响指:“哦,对了,看在我心情不错的份儿上,再告诉你件事。”   “什么?”白霜下意识地问着,不知为何有种不好的预感。   “我把夜欢送到洞口,不是为了还给教主。教主命你将他送来墨府,也不是真的为他考虑。”说到这儿,黎魅轻笑出声,笑得有些幸灾乐祸,“后辈啊……我与你说了那么久的话,你竟从未怀疑过么——以教主的性格,怎么可能让你离开他的视线?他命你暂时离开,目的只有一个,那便是……支开你。”   听到这三个字,白霜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,几乎夺门而出,却又很快折回,一把揪住黎魅的衣襟:“带我过去!”   黎魅任他揪着,全身放松,脸上的神情再悠闲不过:“教主喜欢掌控别人,不喜欢被人掌控。夜欢属土,土克水,注定了他一辈子都得不到教主的爱。白霜,我可爱的后辈,你不想知道自己的属性是什么吗?”   白霜抿唇不语。   黎魅笑得玩味:“是火——你属火。”   水克火……   所以自己怎么也摆脱不了风谣……再怎么不适应他现在的性格,也只能顺着他,任由他摆布……   白霜低笑一声,忽然甩手变出一把折扇,用它抬起黎魅的下巴:“绝代妖宠,你这套五行之说,说得真不错啊……可你是不是忽略了一件事?”   黎魅微微眯起双眸:“什么?”   “你是金,我是火。火克金——立刻带我去见风谣,否则,别怪我对你不客气!”   “呵……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?”   “我的幻术,可以让你陷入自己最黑暗的一段回忆中,永远都出不来。”   “……可怕。”   一段时间后,黎魅用空间转移的能力,把白霜送进了一间陌生的房间。   古旧的木制阁楼,散发着浓郁的腐朽气息。原本应该是红色的纱幔上沾满灰尘,看不清原色。   风从残破的窗户里吹进来,纱幔如鬼魅般扬起,令人望而生畏。   “这里是……”白霜怔愕了一瞬,很快听见内屋传来微弱的水声。   黎魅缓步走到内屋门前单膝跪下:“黎魅参见教主。”   没有回应……   “启禀教主,白霜公子来了。”黎魅再次启唇。   这一次,内屋总算有了动静——水声消失,一个空灵的嗓音随之响起,透着几分慵懒:“让他进来。”   “是。”黎魅应着,从地上站起,看向身侧的白霜耸了下肩,“喏,进去吧,记得帮我带话。”   “带话?”白霜疑惑地挑了下眉,半晌才反应过来,“夜欢?”   黎魅似笑非笑:“知道便好。”说罢,一个闪身凭空消失。   白霜在原地怔了片刻,推开房门的那一瞬,一股寒气迎面扑来,让他忍不住皱眉。   宽敞的房间里有个五尺宽的木桶,雪发的少年正背对着他坐于木桶中,身上散发着丝丝寒气。一旁的架子上挂着一件华美的长袍,冰蓝色的底,银白的花纹——是弑天教主身上的那件……   这个时候,白霜才蓦地想起风谣说过的一句话:没有人能承受这里的温度,没有人能凿开我的冰——除了我自己。   风谣他……自己凿开了自己的冰?!   白霜心情复杂地抿了下唇,试探着走到少年身后,弯下腰,手指轻触木桶里的水——好冰……   少年瞥见他的手,长长的睫毛一颤,面无表情地开口:“这水……本是热的。我一踏进来,便成了冰的……”顿了顿,他轻声叹息,“白霜,我好冷……你进来陪我可好?”   白霜微微皱眉:“我去给你取点热水。”   说罢,刚转过身准备离开,衣袖被少年一把揪住:“白霜,别走。”   白霜任他揪着,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,更没有说过半句话。也不知过了多久,他哑着嗓子试探道:“风谣……你还是风谣么?”   少年沉默片刻,漠然回应:“我是风谣,也是弑天教主。”顿了顿,他松开手,从木桶里站起身,面向白霜张开双臂,“白霜,为我更衣。”   白霜下意识地回头,和少年对视——他那双浅灰色的眼眸,比任何时候都要冰寒,却闪动着奇异的光,似乎在期待些什么。   白霜的心早已凌乱成麻,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的人,可,看着他那张和风谣一模一样的脸,他怎么也做不到拂袖离去。最终还是顺应自己的本能,从架子上取下干净的毛巾,为他擦拭起了身子。   感受着他轻柔的动作,风谣紧绷的身子稍稍放松,心里的不安也去了大半——他知道白霜在害怕,可他比他更怕……   他怕白霜接受不了现在的他,他怕白霜会因为他的改变对他越渐疏离。   他是昔日一统江湖的弑天教主,可同时,他也是个人啊……   白霜把风谣从木桶里横抱出来,放到一旁的床上,蹲下身,细心地为他擦干脚上的水。   正欲取来衣服给他披上,袖子再次被他拽住:“白霜。”   “怎么了?”白霜疑惑回头,还没反应过来,便被突然起身的风谣勾住脖子,拽倒在床上。   “白霜,我爱你……我要你……”风谣轻声说着,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急切。他一个翻身把白霜压到身下,轻吻他的唇,“这个身子,还未被任何人触碰过——我想给你,只想给你……”   白霜任由风谣压着自己,看着他迷离的眼神,感受着他混乱的心跳,以及下身的不安分,不知为何忽然释然了——风谣,一直都是风谣啊……   一直都是那个——深爱着他的风谣啊……   呵,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呢?弑天教主又如何?倘若真心深爱一个人,无论站到一个多么高的高度,都不会违背自己的初心。   这样想着,白霜笑了,片刻之后,猛地翻身将风谣压回身下,唇边的笑染上一抹狡黠:“那就让我来好好地服侍你吧,教主。”   或许是因为白霜说对了话,这一次,风谣竟没有反抗,在他身下任由他摆布。两人都尽情地享受着极致的欢愉,忘却了时间,忘却了地点……   直到次日午时,阳光透过窗隙洒落在他们赤|裸的身上,两人才满足地醒来,对视一眼后相继轻笑出声。   “白霜,你变了。”风谣忽然说,纤细的手指在白霜那张妖异俊美的脸上轻轻抚过,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,“变得让我安心。”   白霜抓住他那只不安分的手,无奈一笑:“是啊,变的是我,一直都是我。”   为何现在才意识到?   ——是我的不安,造就了你的不安,才会让你不顾一切地想要挽留我。   “但是,已经没事了。”白霜说着,将身侧的风谣揽入怀中,两人的身子紧紧相贴,“风谣,我向你保证——我白霜,这辈子只爱一个人,那便是你。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,没有你的允许,绝不离开你半步。”   “风谣,我完全忠诚于你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白霜:风谣,我完全忠诚于你。 风谣:(泪流满面.gif) 白霜:(目瞪狗呆.jpg) 风谣:白霜,我等这句话,等了太久太久……真是——太感动了55555 白霜:……这就是阴险狠毒的弑天教主? 历史神马的果然不可信……   ☆、阴险狠毒   那日过后,风谣再也没对白霜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,不全是因为他的那番话,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——白霜看他的眼神,和以前不一样了。   ——少了分不安,多了分宠溺。   白霜确实很宠风谣,总是尽可能满足他的一切要求,无论他的要求多么离谱,比如:   “白霜,把裤子脱了,我要玩。”风谣手里拿着一根红色的丝带,一脸无辜地开口。   “……?!”   两人住的地方,是一座废弃多年的凶宅。风谣说,那原是他的宅子——忘了是第几次重生,他被这座宅子的主人收养,无忧无虑地长到了十七岁。   然而,就在十七岁生日的那个晚上,他死了,死得不明不白——许是在睡梦中被人暗杀的。   几日后,白霜在替风谣给黎魅传话时,别有深意地提起了这件事,只见黎魅笑得玩味:“怎么?你怀疑我?”   “你又不是没杀过风谣。”白霜手里拿着折扇,边说边摇,好不惬意。   黎魅哑然,片刻之后挑眉轻笑:“好吧,你说是我便是我,先奸后杀呢~”   “……”   白霜知道黎魅说的不是实话,但黎魅肯定知道些什么,否则,他怎么知道风谣破冰而出后,会出现在那个宅子?   略微思索片刻,白霜“唰——”的一下合上手中的折扇,戏谑地笑道:“黎魅,你还想不想要夜欢?”   黎魅的脸色一白,沉默片刻后,无奈叹气:“唉……真是越来越狡猾了,不愧是我的后辈。”顿了顿,他看了眼仍处在昏迷中的夜欢,牵唇一笑,“告诉你也无妨——杀他的不是我,是个小偷,为生活所迫杀人劫财。呵,想知道他的下场么?”   白霜犹豫片刻,还是点了下头。   “教主被刺了三刀,我便命人在他身上刺了三刀。一刀在右手,叫他再也不能握刀杀人。一刀在左脚,看他窃取财物后还能怎么逃。还有一刀……在下面。”黎魅说着,笑得玩味,“他这种人,若是有了孩子,那孩子要么跟他一起受苦,要么染上他的恶习,还不如断了那里,一了百了。”   “……”   黎魅……不愧是只披着傲娇受外皮的腹黑攻……   白霜无言地看了他一会儿,忽然意识到了什么,微微一怔:“当风谣还是教主时,你也是这么处置那些伤害过他的人?”   “那是自然。”黎魅想也不想便答,“无论是伤害过他的人,还是意图伤害他的人,只要被我发现,都别想‘平凡’地度过下半生!”   那一刻,白霜恍然大悟——原来,史书上的“阴险狠毒”,说的不是风谣,是黎魅……   “好一个从未杀过任何人……”白霜忍不住嗤笑,“黎魅,你活该被世人唾弃那么多年。”   黎魅无所畏惧地摊了下手:“我乐意~”顿了顿,他看着白霜,轻笑着继续道,“后辈,别看那宅子现在这么破旧,放在一千多年前,它可是方圆几公里最奢华的宅子,没有之一。为了替教主留住它,我扮鬼吓走了不少人,现在想想真有趣啊~哈哈哈哈!”   “……”   这下,白霜可算是彻底摸清黎魅的底了——在不熟悉的人面前,他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公举,一旦混熟了,他鬼畜的本质便暴露了出来。然而,无论在外面如何乱来,对风谣,他是真的忠诚。   黎魅不记仇——无论被谁伤害,他都一笑了之。将眼泪隐藏在笑容背后,默默吞咽。   可黎魅会替风谣记仇——伤害过风谣的人,他一个都不会放过。   白霜忽然有些理解,为何风谣会那么信任他了——风谣看得见他的眼泪,看得见他为他付出的一切……   更不用说——是风谣亲手把他从地狱里救了出来。   白霜抿了下唇,背过身去:“黎魅,你要我带的话,我带到了,风谣的回应是——夜欢任你处置。”   意料之中的结果,所以黎魅没有很惊讶,但白霜的下一句话,着实让他惊讶了一把。   “我果然还是讨厌你,但我不会再轻视你——你的确有资格成为风谣的护法,前辈。”说完这句话,白霜没去看黎魅的反应,潇洒离去。   黎魅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,忽然微微侧头,将视线挪开,瞥向一旁,眼睛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湿润起来……   黎魅,其实是个很容易感动的人……   白霜没有马上回宅,而是去北森深处的洞穴看了一眼——弑天教主离开后,洞中的冰很快融化,彻骨的寒气也散了个一干二净,仿佛寒冰柱的存在只是他做的一场虚梦。   正欲回宅,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:“我就知道你会来。”   这个声音……白霜不敢相信地转过身——是风谣。   身着冰蓝色华服的风谣走到白霜身前,整个人放松地依偎在他怀里,垂下雪色的睫毛:“白霜,我不想练功了,不想再当那名扬天下的教主。你替我炸了这里,可好?”   白霜微微一笑,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,举止间尽显宠溺:“好,当然好。就算你不会武功,本公子也会保护你的。”   风谣轻笑出声。   然而,两人刚踏上北境,还未来得及购买炸药,便听一路人陡然惊呼:“什么?!桃花会要替武林盟主讨伐南北双剑?”   风谣怔了一下,几乎是本能地吐出了两个字:“师父……”   白霜还没反应过来,身边的风谣已冲至路人身前,一把揪住他的衣襟:“说!桃花会在何处?南北双剑又在何处?”   雪色的长发从黑色的斗篷里滑出,路人怔怔地看了一会儿,下意识地抬眸,视线在触及风谣那双浅灰色的眼眸时,只觉一阵不寒而栗,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   一旁的白霜无奈一笑,走至风谣身侧,友好地拍了拍路人的肩:“小兄弟,别怕,只要乖乖回答他的问题,他不会吃了你的。”   风谣不满地瞪他一眼,然后看着路人,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:“你说桃花会要讨伐南北双剑,他们现在何处?”   路人的腿早已吓软,不停地颤抖着,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,哆哆嗦嗦地回答:“在……在桃花台。”   闻言,风谣松开路人的衣襟,直接御风而起:“白霜!”   明白了他的意思,白霜没有犹豫,摇身一变,化作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狐,跃进风谣怀里。   于是,风谣抱着白狐,在旁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,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桃花台飞去。   黑色的斗篷被风吹开,从他身上滑落,一头雪白的长发在空中飘扬,如梦似幻。   冰蓝色的长袍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浅金色的光,绝美到令人移不开视线……   他就像一只从神话里飞出的雪凤,夺走了身边一切的璀璨。有他在的地方,所有美丽的事物都黯然失色。   白狐微微扬首,琥珀色的眼眸间映出一张柔美的脸——美而不艳,清而不妖,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件珍宝都好看。   呵,风谣,还好我没放弃你……   ☆、衣袍尽褪   不多时,两人赶到桃花台上空,只见墨云仇正与慕容寻背对背立于台上,共同应对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——桃花会的人不算多,但个个都是东方劫亲自挑选的精英,用的武器也是千奇百怪,令人应接不暇,极难对付。   “这群人是受虐狂么?竟对那个死变态如此忠心。”慕容寻撇了下唇,低声抱怨。   墨云仇漠然回应:“东方劫的为人暂且不谈,他是名副其实的武林盟主,受慕容庄主之托前来劝架,却反被我们杀害,难免引起公愤。就算桃花会无意为他报仇,也该给江湖一个交代。”   “……墨兄,你这一本正经的语气何时能改改?”   话音未落,抱着白狐的风谣从天而降,落下的同时凭空挥袖,无数冰凌于他周身成形,化作利刃朝台下飞去!   桃花会的人连忙抽身避退,堪堪躲过,眼中是如出一辙的惊诧:“来者何人?!”   墨云仇蓦地回头,瞥见风谣那头刺目的白发,怔了片刻才不确定地呼唤:“风谣?”   “嗯。”风谣淡淡地应了一声,瞥向他:“师父,可受伤?”   “轻伤。”   听到这轻描淡写的两个字,风谣那双本就冰寒的眼中闪过一抹强烈的杀意。忽然,他倾身上前,立于桃花台边缘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台下的人,傲然启唇:“我叫风谣,是北境第一剑——墨云仇的弟子。盟主被杀之日,我也在场,可以作证,是盟主先动的手。”   闻言,台下一阵喧嚣,紧接着是个张狂的声音:“你是墨云仇的弟子,自然帮着他说话!”   风谣听而不闻,自顾自地继续道:“他盗取我师祖天乐抚的信物在先,重伤我在后。师父与师娘一时气急,失手杀了他,也在情理之中。”   师娘……谁是师娘?墨云仇瞥了眼身侧摇头轻笑的慕容寻,一脸黑线。   “弟兄们,别听他乱说,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!杀!”此话一出,桃花会的人又热血沸腾了,纷纷挥舞着手中的利器登上擂台。   “找死!”风谣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,猛地挥袖,一阵狂风席卷而来,将好不容易登上台的人又粗鲁地卷了下去。   “卧槽!这是什么妖术?!”桃花会的人震惊了,终于不再轻敌,纷纷后退与风谣保持距离。   风谣轻蔑地俯视着他们,忽然道:“盟主之位,强者得之——自今日起,我便是武林盟主,没有我的允许,谁也不准伤害我的师父与师娘!”   “……”   之后,一连好几天,风谣都待在桃花台上,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挑战。他以冰为剑,以风为盾,以一敌众仍然游刃有余,震惊江湖。   从白霜手里接过水囊一口饮尽,风谣看着面前的白霜,不知为何,心里腾升起一丝愧疚,忍不住轻叹一声:“我本欲出世,奈何师父有难……我做不到袖手旁观。”   “我知道。”白霜毫不在意地笑笑,一手接过空囊的同时,另一只手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脑袋,“无论你出世还是入世,我都会陪着你。”   教主如何?盟主又如何?无论你什么身份,你都是你,都是那个——身娇体弱,需要我照顾一辈子的风谣。   ——我最爱的风谣。   几日后,风谣几乎与这江湖上,所有叫得出名号的人都交过了手,无人能出其右,这武林盟主的位置,算是坐稳了。   与此同时,夜欢也终于从昏迷中醒来,只觉脑中昏昏沉沉,许多事都已记不得……   然而,看到躺在自己身侧的黎魅,他还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:“是你!你把我主人怎么样了?!”   黎魅单手支着脑袋,饶有兴致地看着他:“夜欢,你睡糊涂了吧?我是风遥的护法,怎会做伤害他的事?”   夜欢微微眯起浅金色的双眸,脸上写满狐疑。   “风谣现在可是江湖第一人——至高无上的武林盟主,他命我照顾你,你可好些?”黎魅说着,以一个妖娆的姿势从床上坐起,莹绿色的眼眸间闪烁着狡黠的光。   “照顾我?”夜欢皱眉,试着翻了个身,这才发现——全身上下都有些不对劲……“我怎么了?”他疑惑。   “你还真是什么都忘了啊……”黎魅无奈叹息,随即耐心地解释道,“那日,白霜不知我与风谣的关系,怕我伤害风谣,便让你诅咒我不举,没想到风谣无意间解开了我身上的封印——我的力量太过强大,以致诅咒反弹,你命悬一线之际堕魔重生。”顿了顿,他蜷起双腿,抱膝而坐,脸上闪过一抹后怕,“你堕魔之后性情大变,欲伤风谣,我为了阻止你,不得不狠心毁去你全身的妖骨……对不起。”   闻言,夜欢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,两次欲言而止后,急切地开口:“我伤了主人?!”   黎魅微微一怔——呵,比起妖骨被毁,更在乎风谣的安危么?   他果然没有看走眼。   “不,幸亏白霜来得及时,风谣毫发未损。”黎魅轻声说着,下床走到茶几旁,为自己倒了杯茶。   夜欢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,不知为何,想到了昔日的风瑶——他们倒水的动作,竟如出一辙……   “夜欢,既然醒了,陪我出去走走可好?”黎魅忽然说。   夜欢从床上坐起,懒懒地打了个哈欠:“不去。”   “不想去见风谣?”   “不想。”   “也不想恢复妖骨?”   “不……”夜欢戛然而止,意识到黎魅刚才说了什么后,不敢相信地看向他,“恢复妖骨?!”   黎魅侧身与他对视,笑得玩味:“怎么?你不知道妖骨可以恢复?”   夜欢沉默了一会儿,不确定要不要相信他:“怎么做?”   “想知道的话,穿上衣服,跟我来。”   夜欢犹豫许久,最终还是跟着黎魅离开了墨府,走向北森深处。   一路上,他频频回头,望向南方,浅金色的眼眸间闪烁着复杂的光——他知道风谣在那个方向,他想去见他,可现在的他,失去妖骨什么都做不了,对风谣而言就是个累赘。   更不用说……他差点又一次伤了风谣。   黎魅将他的挣扎尽收眼底,却装作毫无觉察。两人走了整整一日,终于在天色暗下后不久踏进了一个洞穴。   洞穴极深,一眼望不到底,甚至还有岔路。   黎魅将夜欢带到一个三岔口,停下脚步,忽然发出一声叹息:“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会回到这儿……”   听闻此话,夜欢更加疑惑了,然而,不及细问,洞穴深处传来骚动,不多时,竟走出两个身姿妖娆的女子,锦衣华服,身侧悬着金色的火焰,极致妖冶。   夜欢怔怔地看着,只见其中一人掩口娇笑,用魅惑的声音启唇:“我道是谁这么大胆子,竟敢夜访狐宫,原来是七皇子殿下。”   皇子……   在夜欢诧异的视线中,黎魅轻笑着回应:“清姐真是好记性,竟还记得我这个不成器的皇子。”   “既是皇子,想必狐宫的规矩不用我教?”   “那是自然。”黎魅说着,没有丝毫犹豫,坦荡地解开自己的腰带,任由那件血红的长袍沿着他光滑白皙的身子滑落。   “你做什么?”夜欢震惊地看着他赤|裸的后背,在看到他后腰上那个刻印时,瞳孔猛地一缩。   “狐宫的规矩——男子若想入内,必须衣袍尽褪。”黎魅淡淡地说着,忽然回头看了夜欢一眼,脸上竟带着笑,“你不用脱,因为你不是男子。”   夜欢微微一怔,欲言又止。   两只狐妖在夜欢身上嗅了嗅,确认他不是“男子”后,朝其中一个洞穴走去。黎魅光着身子紧随其后:“夜欢,跟上。”   夜欢皱了下眉,追至他身侧,看着他那张悠然自得的脸,犹豫了半天,还是忍不住问:“为什么带我来这儿?还有……你不是皇子么?为什么……”   黎魅无奈一笑,淡淡地回答:“你的妖骨由我摧毁,自然该由我复原,但……仅凭我一己之力,要恢复你的妖骨是痴人说梦,所以我来到了这儿。”顿了顿,“这里是狐宫——狐王的寝宫。金狐不仅是狐中皇族,更是妖族至尊。所以,这里也可以说是金狐的老窝,而金狐一族,向来是女尊男卑的……”   话音刚落,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——宽敞的洞中全是狐妖,或坐或躺。注意到黎魅的存在,她们中的不少都好奇地从地上站了起来。   “哟,同族?”其中一只狐妖拎着自己华美的衣裙缓步走到黎魅身前,放下衣摆后,自然地抬起一只手,落到他肩上,沿着他光滑的肌肤向下摸去,“可真是个绝色……陛下一定会喜欢。”   黎魅的身子本能地紧绷,艰难地吞了口唾沫,还未来得及开口说明来意,他身侧的清姐忽然抓住女子那只不安分的手,冷冷开口:“殿下也是男子,自然能任你玩弄,可女王会不会给你脸色看,就是另一回事儿了。”   闻言,女子的脸色一白,咬唇收手,其他站起来的女妖也都随着清姐的这句话,安分地坐回了原位,然而,她们的视线始终贪婪地落在黎魅身上,恨不能将他吃干抹净。   黎魅暗暗松了口气,向清姐投去感激的目光:“多谢。”   清姐对他魅惑一笑,继续向前走去。   夜欢始终默默地跟在黎魅身后,看着他已经有些不稳的步伐,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,忽然有些心潮起伏——这里,竟是黎魅出生的地方?   明明贵为皇子,却连男宠都不如……   不知为何,他想起了遇到风瑶前的自己——没有人喜欢他,几乎所有的人都对他刀剑相向。   而黎魅现在的处境,比起那时的他,竟还要不堪……   想到这儿,夜欢皱了下眉,忽然有种冲动,想要拦住黎魅,宁愿放弃妖骨也不想继续看他受辱,可……他最终还是默默地跟着他,入了王洞。   ☆、倾尽一切   随着清姐和另一只狐妖的走入,金色的火焰照亮了王洞里的情景——衣着暴露的女子以一个妖娆的姿势从软塌上起身,只是轻一挥手,身侧便出现了好几团金色的火焰,彻底照亮了洞中的一切。   “哟,这不是我的魅儿么?我正愁无心入眠,你便来了,可是来伺候我?”女子一边说着,一边躺回软塌,浅金色的长发从她诱人的肩上滑落,璀璨夺目,“清儿、水儿,尔等且先退下,让我好好瞧瞧我的魅儿。”   “是。”两只狐妖齐声应着,相继退去。   于是,软塌上的女子轻笑着朝黎魅勾了勾手指:“来,过来,到母皇这儿来。”   她的容颜丝毫不逊于黎魅,配上她妖娆的身段,让夜欢的双眼一阵灼痛——好美……这个世上,应该不存在比她更美的人了吧?   黎魅抿了下唇,在夜欢的注视下,艰难地走到女子身前,单膝跪下:“儿臣参见母皇……”   话音未落,女子——也就是狐王,一把拽住他的胳膊,将他从地上提起,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几眼他的身材,尤其是两腿之间。   “不错啊,三千年未见,倒是比那时大了许多。”   “……”   “不愧是我的魅儿,从小惊才绝艳,以致狐宫里的姑娘们争抢不断。可惜……”狐王说着,眼神蓦地转冷,忽然一巴掌扇在黎魅脸上,把他扇跪在地上,“你身上的气味——太杂了。”   黎魅低头跪坐在地上,一句话都不敢说。   其实,来这儿之前,他已做好最坏的打算,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。可他没想到——面对久别的母皇,他所承受的压力,远比想象中大得多……   “黎魅,我能忍受你身上有女人的气味,可你告诉我——为何你身上还有臭男人的味道?!”   黎魅沉默了一会儿,轻声开口:“母皇,您明知故问。”   狐王很少出洞,但每隔几日都会派人出洞查探,以掌握人类的动态,所以她不可能没听过“绝代妖宠”这个名号。   “呵……黎魅,你贵为皇子又天资聪颖,本该有更好的人生,是你自己毁了这一切。”   “多谢母皇关心,儿臣并不觉得自己现在的人生有什么不好。”黎魅淡漠回应,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委屈,便加了一句,“不过是从被同族轮|奸,换成了被人类轮……”   “放肆!”狐王有些愤怒地打断他,忽然从软塌上坐起,用脚尖抬起黎魅的下巴,“我何曾允许同族欺辱过你?你扪心自问,我何曾允许过?!那些不等你长大便对你下手的贱人,都被我杀了!黎魅,本王对你,可一向不薄!”   说到这儿,狐王起身走至黎魅身侧,再度抓住他的胳膊,将他从地上拽起,有些粗鲁地推倒在软塌上:“然而你做了什么?为了个其貌不扬的凡俗女子,竟自毁妖骨入宫当男宠,你……”狐王没再说下去,眼中除了愤怒,竟还闪烁着莹莹泪光……   黎魅怔怔地看着她,看着她叹息着合上双眼,眨落一滴眼泪,恰好落在他的脸上。   “黎魅,若非有事相求,你永远都不会来看我,是么?”   黎魅无言。   “你想恢复他的妖骨。”这是肯定句。狐王说出这句话后,松开黎魅,侧头看了眼一旁的夜欢。   夜欢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了一步——即便妖骨尽毁,他也能感受到这个女人身上的妖力,强大到……足以摧毁整个世界。   “母皇……”黎魅试探着吐出这两个字,竟比想象中还要艰难,“是我毁去了他的妖骨,我理应为此负责……”   “负责?”狐王回头看他,忽然大笑出声,笑罢,她捏着他的下巴,一字一顿地开口,“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,我会不知道?黎魅,你别忘了——即便换了妖骨,你体内流的,仍然是我的血!”   黎魅的瞳孔一缩,还没反应过来,狐王已走至夜欢身前,莹绿色的眼眸间蓦地闪现出奇异的光。   “黎魅,看在你我母子一场的份儿上,这一次,我帮你。从今往后,别再出现在这里,我不想再看到你——闹心。”   听出了狐王语气里的一丝娇嗔,黎魅惊讶了一瞬后,无奈地笑了:“好。”顿了顿,“下次来,我一定会把自己洗干净——把你讨厌的气味都洗掉。”   “……哼。”  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,夜欢记忆全无。翌日清晨,他从昏睡中醒来,环顾四周,一切都是那么眼熟——是墨府,风谣的房间。   昨晚发生的一切,是梦么?   刚这样想完,瞥见身侧的黎魅,夜欢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——他全身上下,竟然缠满了绷带,鲜血渗透,触目惊心。   “你……”夜欢不敢碰他,忽然意识到了什么,抬起自己的手看了一眼——他的妖力,竟已恢复。不仅如此,还比以前强大了许多,反观黎魅,身上别说妖力,连气息都很微弱……   被身侧的骚动吵醒,黎魅缓缓睁开双眼,看见夜欢震惊的脸后,莞尔一笑,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:“夜欢,从今往后,再也不要杀人了……你若再次堕魔,我可没有妖骨换给你了啊……”   那一刻,夜欢恍然大悟——原来这个世上,根本不存在恢复妖骨的方法,黎魅所谓的恢复妖骨,是把自己的妖骨换给他……   夜欢心情复杂地看着黎魅,看着他明明疼痛难耐,却坚持微笑的脸,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……无言半晌后,他沙哑着嗓子询问:“为什么……我诅咒了你,被诅咒反噬是我活该,你根本没必要……”   “不。”黎魅淡淡地打断他,“害你被诅咒反噬的是我,害你堕魔的是我,也是我毁尽了你全身的妖骨,我理应为此负责。”   “你……唉,算了。”夜欢说不过他,但是,无论黎魅怎么颠倒是非,他都很清楚——自己伤过黎魅,现在又欠了他一身妖骨,这些债,一辈子都还不清了罢……   “现在,你可以去找风谣了。”黎魅轻声说着,有些疲惫地合上双眼。   夜欢没有动:“我走了,你怎么办?”   “我么?”黎魅再次睁眼,视线有些朦胧,“不知道……这世上,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……不如,你带我一起去见风谣吧?”说着,他微微一笑,“现在的你,拥有空间转移的能力,想去哪儿便去哪儿。”   夜欢皱眉看着他脸上的笑,忽然伸手捧住他一侧的脸颊,轻声叹息:“黎魅,不想笑的时候,不要笑……”   黎魅微微一怔,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,沉默片刻后,无奈启唇:“抱歉,我现在……动弹不得。你还是一个人去找风谣吧……只是,别忘了我,别丢下我一个人……偶尔也来陪陪我,好么?”   夜欢没有马上回应,他定定地注视着黎魅,忽然咬了下唇:“我不走。”   黎魅向他投去疑惑的视线。   “我就在你身边,哪儿都不去!”夜欢坚定地说着,取过一旁的棉被,替他盖上,动作极其小心,“安心睡吧,有我在,没人能伤你分毫。”   闻言,黎魅微怔片刻后轻笑出声,笑得无比魅惑:“好。”说罢,安心合眼。   ——似乎……比想象的要容易呢……   几日后,黎魅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,白霜踏进房间时,只见他悠闲地坐于床沿,动作优雅地品着茶,身侧是几乎全|裸的夜欢,只在下身围了块布——那块布还挺华丽,黑底金纹,肚脐之下更是镶嵌着一块奢华的红宝石。   “哟,后辈。”见到白霜,黎魅愉快地打了个招呼——他还是一身血红长袍,衬得他苍白的肌肤稍许有了点血色。   白霜看看他,又看看夜欢,有些不敢置信——黎魅他……不会真的成功了吧?   他试探着走到黎魅身前,故意抬起一只手,想要抬他的下巴,被一旁的夜欢一巴掌拍开:“做什么?别碰他!”   白霜摸了摸自己被拍痛的手背,看黎魅的视线中带着戏谑:“啧,不愧是绝代妖宠。只是……你付出的代价,似乎大了些?”   “所以说,后辈,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啊……”黎魅轻笑着把手中的茶杯递给身侧的夜欢,夜欢顺手接过,放到一旁的茶几上。   “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,想要得到什么,就必须付出什么。”黎魅说着,向夜欢伸出一只手,夜欢立刻倾身上前,托住他的手,在他手背上轻轻一吻。   白霜:“……”   “盟主近日如何?”黎魅忽然问。   白霜好不容易才从极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:“他么……盟主的事几乎都是他的师父在处理,他闲得很……”   “果然……呵,他身为教主时,所有的事也都不是他亲自处理,几乎全由我代劳。”   “不过,关键时刻,也只有他撑得住场面。”   “那是自然。”   两人一言一语,一旁的夜欢听得云里雾里。知道他没听懂,黎魅好笑地看向他,对他说:“你只要知道,风谣现在过得很愉快,就够了。”   夜欢豁然开朗。   当夜,白霜回到风谣身边,把这件事告诉了他,风谣竟然一点都不惊讶:“白霜,知道黎魅可怕在哪里么?”   “祸乱天下?”这是白霜的第一反应。   “不。”风谣摇了摇头,“他的可怕之处在于——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,并会为了这个目标付出一切,不计得失。他对夜欢用的那招,是他最常用的一招,千年来用了无数次——苦肉计。”   “黎魅和我不同,他若看上一个人,从来都不会直接对他说——我爱你,我要你。他会倾尽一切,让对方主动爱上他,再也离不开他。”风谣说着,忽然发出一声轻笑,“白霜,你知道么?我一度看不懂黎魅,便是因为——他总做一些损人而又不利己的事。可现在,我似乎有些懂了——他所做的一切,都是有意义的,都是为了达到某一目的。”   所以,他让我在他身上刻下弑天教的风图腾,也是有意义的——他想成为我的人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爱情分为两种,一种是干柴烈火,一种是相濡以沫。 爱情可以是一见钟情,也可以是日久生情。 抓住一瞬间的感动,彻底套牢某个人,再来个日久生情…… 白霜:0.0 黎魅:所以说,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啊,后辈~ 白霜:前辈,你好可怕0.0   ☆、重建凶宅   后来,痊愈的黎魅在夜欢的陪伴下,又去了次狐宫,给狐王带去了一些他亲手做的糕点。   狐王一脸嫌弃,却还是把糕点吃了个精光,甚至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。   吃过糕点,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黎魅,傲然开口:“失去妖骨的日子,可还习惯?只要你想,我随时都能给你换身新的妖骨。”   闻言,夜欢脸上闪过一抹欣喜,黎魅却是摇了摇头:“不必。能换身新的妖骨固然好,可一想到有人会为此牺牲,还是算了。”顿了顿,他微微一笑,“母皇忘了么?我失去妖骨的日子,可比拥有妖骨的日子长得多,怎会不习惯?”   “曾经的我或许会害怕,可现在,有夜欢在我身边,我很安心。”黎魅说着,侧头看向身旁的夜欢,“你会保护我的,是么?”   夜欢立刻牵起他的手,在他手背上轻轻一吻:“以命相护。”   自风谣当上武林盟主后,墨云仇觉得自己忙碌了许多,再也没心思四处找人比武切磋了,偶尔想与慕容寻一较高下,打着打着就打到了床上……   南宫司竹依然愉快地过着他的神偷生涯,虽然好几次差点被衙门的人抓获,但好在都有惊无险。   这天,他易容成了一个面容姣好的侍女,想进周王府碰碰运气。谁知,刚飞越高墙,还未来得及进府,便听屋檐上传来一串清脆的笑声。   南宫司竹疑惑抬头,只见一个十三岁上下的少女正盘膝坐在屋檐上,用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俯视着他。   一头黑色的长发歪扎在脑后,身上的衣服虽有些粗糙破烂,却干干净净,不染半点风尘。   “你笑什么?”南宫司竹看着她那张稚气未脱的脸,玩味地挑了下眉。   “大叔,你的身材怎比周王府的姐姐们还要性感火爆呀?”   大叔……南宫司竹瞬间黑了脸——他还没到被叫大叔的年龄吧?   不过,这不是重点,重点是……   “竟能看破我的易容术,少侠好眼力!”   “欸欸欸?你怎么知道我是男的?”“少女”惊讶地眨了眨眼睛,随即不满地鼓起脸,“不准叫我少侠,叫我姑娘!”   南宫司竹无言。   “我叫薛陌,第一次来南境,欲住客栈却身无分文。所以想来这儿碰碰运气。大叔你呢?”   南宫司竹闻言轻笑:“原来是同道中人。不知少侠寻到什么宝贝没有?”   “说了不要叫我少侠!”薛陌轻哼一声,从怀里掏出一整块白玉道,“周王府那老头好生奇怪,竟把如此美玉压在床底暗无天日,换了我,早让人好好打磨了。”   看到那块白玉,南宫司竹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——呵,没想到这小子还有些能耐。他忍不住笑道:“既然如此,那便让我来替你打磨吧!”   “你会打磨?”薛陌一脸狐疑。   “小子,这世上,还没有我千面飞羽打造不出来的东西呢!”南宫司竹得意地说着,自豪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。   千面飞羽——南宫司竹?   薛陌眼中闪过一抹诧异,忽然迫不及待地从屋檐上飞下,跪于南宫司竹身前,毫不犹豫地拜下去:“师父在上!请受徒儿一拜!”   “哈?!”南宫司竹表示自己受到了惊吓,正欲回应,忽见周王府出动了侍卫。   不好!   南宫司竹不及多想,一把抓住薛陌的手臂,带他飞过周王府的高墙,朝来友客栈跑去。   周王府的侍卫没有追上来。   替薛陌付清客栈的费用后,南宫司竹朝他伸出一只手。   “做什么?”薛陌一脸警惕。   “那块白玉,交出来。”   薛陌眨了眨眼睛,想到客栈的费用已付,又拜了心心念念的千面飞羽为师,便不再贪恋宝玉,乖乖上交。   南宫司竹接过白玉,好笑道:“你倒有趣,江湖上高手如云——武林盟主风谣,南北双剑墨云仇、慕容寻,都是一等一的高手,为何你偏要拜我为师?”   闻言,薛陌连思考的时间都省下,脱口而出:“因为神偷的名号,很帅呀!”   几日后,不知是不是墨云仇的错觉,总觉得有钱人家的宝物失窃得越来越频繁了……好在他是江湖人,只管江湖事——只要那千面飞羽不对江湖人出手,他便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。   ——谁让他是风谣之友呢?   风谣一觉醒来,瞥见枕边的白玉笛,淡定地拿起来一看,只见尾端刻着一个熟悉的图腾,正是他画给南宫司竹的那个风图腾。   睡在他身侧的白霜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,瞥见这根笛子,顿时睡意全无,望向半开的窗户“啧”了一声:“看来窗户还需加固啊……”   又过了几日,风谣找人把北境那栋废弃的凶宅修葺了一番,结果修葺到一半,那宅子塌了……塌了……塌了……   好在无人受伤。   没办法,只好全部拆掉重建。   宅子重建后焕然一新,划分为六个房间,每个房间都很宽敞。风谣与白霜住进去后不久,把黎魅和夜欢从墨府接了过来,没想到慕容寻很快得到消息,以师娘的名义死皮赖脸地强占了一间房,并把墨云仇拖了过来……   六个男人凑在一起能做什么?当然是——各管各地做啊!   墨云仇和慕容寻做起来一向翻天覆地、旁若无人,隔音再好的墙壁也挡不住。风谣听得有些尴尬:“白霜,你什么都没听见。我师父是个很稳重的人。”   “咣当——”是椅子倒地的声音。   白霜的唇角抽搐了一下:“嗯,我什么都没听见。”   “啊——”是慕容寻兴奋的惨叫声……   相比那边的排山倒海,黎魅这边就安静多了。他骑在夜欢身上,微笑地俯视着他,如玉的手指沿着他的喉结、锁骨、腹肌、肚脐……缓缓向下挪去:“夜欢,别怕,我不会伤害你。我会让你很舒服——即便失去了那里,你依然有资格体验欢愉~”   ——以我多年的经验保证!   手指探入的那一刻,夜欢的身子轻颤了一下,微侧的脸上腾升起两抹红晕。   一段时间后,蓦地听见夜欢的惨叫,白霜微怔片刻,随即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:“黎魅对夜欢下手了?!”   风谣轻咳一声,避重就轻地回应:“白霜,明日再叫些人来,墙壁需要加厚。”   “好。”白霜顺口应着,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,“黎魅对夜欢下手了?!”   风谣一把扯过被子,蒙住自己的脑袋:“白霜,你什么都没听见,睡吧。”   “风谣,你居然养了个攻在身边,还养了这么多年?!”   “睡、觉!我命令你!”   “哈,隔壁叫得那么浪,你真睡得着?别睡了,顺应自己的本性,起来浪!”   “你本性才浪,你全家都浪……啊——”   翌日清晨,只有四个人起了床,风谣黑着脸从白霜手里接过茶杯,看了眼坐于自己对面的墨云仇,有些虚弱地问:“师娘呢?”   墨云仇淡漠地回答:“我们昨夜比武切磋,他武艺不精被我重伤,好在并未伤及性命,睡一觉起来便好。”   风谣:“……”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……   白霜又为风谣倒了杯茶后,在他身侧坐下,看向坐姿妖娆的黎魅:“夜欢又是什么情况?”   黎魅微微一笑,笑得狡黠:“好不容易有机会睡我这绝代妖宠,自然纵欲过度,精尽猫亡了呗~”   白霜:“……”纯属睁着眼睛说瞎话——明明是你干晕了他……   风谣哀怨地瞥了白霜一眼:“早知如此,我也不起了。”   明明他才是身子最弱的那个,没想到只有他在浑身不对劲的情况下,坚持爬了起来……   “噗……”黎魅忍不住掩口轻笑,“后辈,还不快扶盟主进屋歇息?凡事有我,哦,还有墨大侠在呢~”   白霜瞪他一眼:“你还是先照顾好你家阉猫吧!”   熟能生巧地将风谣从椅子上横抱而起,白霜抱着他回到房间,将他轻放在床上,宠溺地吻了下他的额头:“累的话,接着睡吧,一切有我。”   正欲转身离开,袖子被风谣一把揪住。白霜下意识地回头,只见风谣笑得愉悦:“白霜,我好幸福……灵魂不灭三千年,我爱上了太多的人,经历了太多的悲伤,从未像现在这样幸福过……有时觉得,三千年前,我之所以将自己冰封起来,就是为了在三千年后遇见你,与你相爱。”   白霜认真地听着,忽然爬上床,来到风谣身侧,紧紧抱住他的身体,将唇凑到他的耳畔轻声道:“风谣,我会让你一直这么幸福下去,信我。”   “嗯,我相信。”   =======全文完======= 作者有话要说:  终章恶搞了一下2333师父还是很稳重的,嗯! 感谢水墨青花、猫咪不渺,和所有追文的小天使,这篇文就这么愉快地完结啦~ 最近有点忙,所以下篇古耽不知何时能开,不过一定会开哒! 暂定为年下攻被女王受杀害,重生后和女王受相爱相杀的故事_(:з」∠)_ 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收藏狐狸的作者专栏——开了新文早知道!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om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om - ★★书本网论坛★★.  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